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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煜爛醉如泥,一夜昏沉,直睡到日曬三竿才醒。

  醒來四肢仍舊乏力,他迷迷糊糊翻身,摸到一個嬌軟的腰肢,柔若無骨。

  他早起有了反應,正巧摸著舒服,於是上上下下揉了幾把,聽見姑娘嬌咽的喘息,撈入懷中,聞到一股脂粉香,摻雜著帳中暖香,又俗又膩,令人霎時清醒。

  宏煜睜開眼,撐著胳膊起身,垂眸打量身下的人兒,問:“你誰啊?”

  “……奴家是初桃。”

  他皺眉掃向四周,發現自己睡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瞧這擺設與品位,定是妓院無疑了。

  昨夜醉酒之後去了哪裡,幹了什麼,竟一點想不起來。宏煜按按額頭,這時聽那初桃說:“這裡是南城秦館,宏老爺買了我的初夜,將我送給大人。”

  呵,好個三叔。

  宏煜啞聲笑了笑,又問:“我碰你了嗎?”

  姑娘臉紅,輕咬下唇:“還沒有,大人醉得厲害,躺下便睡了。”

  他沒說什麼,翻身下床,初桃忙服侍他穿鞋更衣,又喚堂倌打水洗漱,收拾完,飯也沒吃,只讓她自個兒歇著,人就走了。

  童旺守在門口打瞌睡,冷不丁被踢了一腳,他猛地驚醒,倉皇間看見宏煜高大的身影,穿的仍是昨日那件衣裳,黑緞繡著白鶴,英挺尊肅,實在清俊得很。

  童旺揉揉眼,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忙跑過去跟上。

  第35章

  宏煜下午才回籤押房辦公,縣丞廨的書吏呈上兩份已受理的狀子,落款處有趙意兒的簽字和印章,他撇了眼,目色冷淡,直接用鎮紙給蓋住。

  傍晚在三堂門前遇見,兩人默默的都沒說話。

  昨日趙意兒缺席生日宴,令他失望透頂,像被一塊石頭壓在胸口,至今仍不舒服。原想諷刺兩句,哪怕再吵一架,還能稍微爽快些。可眼看她神情疏離,似乎連跟他作對的興趣都沒有,就那麼客氣地點點頭,算打過招呼,然後徑直離去。

  這是要劃清界限的意思嗎?

  宏煜面色陰沉,不由得暗暗冷笑,心想我欠你了啊?

  他走在後面睨著那道背影,突然生出強烈的衝動,想不惜一切手段和代價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如此才能緩解心頭之恨。

  但他知道他不能。

  兩人默不作聲行過穿堂,正要進入內宅,突然屋頂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大約近日雷雨,加之此處門牆尚未修繕,瓦片潮爛了,竟嘩啦啦砸下來。

  宏煜眼疾手快,兩步上前拉住意兒,又下意識用胳膊去擋,“啪嗒”一響,那破瓦將將砸中他的手臂,碎落在地。

  意兒嚇一大跳,肩膀微顫,忙仰頭望向屋檐,驚魂未定。

  宏煜眉頭擰起,痛感明顯,他甩了甩手,淡淡看著她:“你當心些。”

  意兒目光轉到他臉上,蜻蜓點水般停留片刻,接著垂眸去看他的胳膊,嘴唇微動,似乎想說什麼。

  宏煜沉默凝視,在等她開口。

  意兒頓了頓,按捺道:“你沒事吧?”

  不冷不淡的語氣,仿佛事不關己。

  宏煜心沉下去,別開臉:“無礙,謝你掛心。”

  她低眉默然,接著又說了句無關緊要的:“屋頂漏了,待會兒我讓人來修。”

  “嗯。”

  兩人再沒了言語,意兒埋頭往前走,心裡揪了下,她暗暗掐手,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宏煜回房,命童旺拿藥來敷,掀開袖子,小臂創口已然出血,四周紅腫,瞧著十分滲人。

  “這是怎麼弄的?”梁玦瞪大眼睛:“快請大夫吧。”

  “不必,”宏煜若無其事地看著皮肉裂開,仿佛受傷的不是自己:“反正手斷了也沒人在意,痛死活該。”

  梁玦愣住,張張嘴:“這話說誰呢?”

  宏煜沒應。

  他悶頭想了想,遲疑問:“趙縣丞又怎麼了?”

  宏煜蹙眉:“你不在宋先生跟前獻殷勤,跑來這裡做什麼?”

  梁玦納罕:“我住在這裡,還能去哪兒?”

  “去隔壁啊,”宏煜嗤笑:“你的魂兒不是早被勾走了嗎,趁早搬過去吧,都走了好,誰也別搭理我,大家樂得自在。”

  梁玦尷尬地扯扯嘴角,訕笑道:“瞧你說的,我豈是那等重色輕友之人……”

  宏煜置若罔聞,等童旺敷上藥,用紗布包紮妥當,他晃晃胳膊,自嘲說:“還好傷在左臂,否則寫不了字,那可耽誤事了。”

  梁玦嘆氣,這時又聽他問:“我三叔呢?”

  “在院子裡喝酒。”

  “昨晚還沒喝夠嗎?”宏煜搖頭輕笑:“傳飯吧,我餓了,吃完早些睡,累得很。”

  童旺便命人準備晚飯去。

  此時意兒正在房中坐立難安,方才的那幕揮之不去,她縱然對宏煜失去期待,但一碼歸一碼,到底心懷愧疚,更不想欠他什麼,於是找出金瘡藥和兩瓶清露,讓丫鬟送去隔壁。

  宋敏在廊下撞見:“還是交給我吧。”她決定親自走一趟,順便和宏煜談談他和意兒的事。小丫鬟原想趁機出去逛逛,這會兒便遠遠地跟在後頭。

  黃昏里夕照漸濃,內宅四下幽靜,風裡夾著炊煙,地上寥寥幾葉梧桐,秋色淒清,叫人心裡忽然一陣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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