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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在感情上的確笨拙,然而,他卻也是這個世上最理解她的一個人。金翹擔心她因此失寵,吳宣擔憂她命運不堪。他們都知道王疏月在害怕什麼,卻沒有一個人真正讓她安心下來。

  而皇帝,至始至終,他都只是含糊地知道些輪廓。

  然而笨拙如他,卻敏感地感知到了她的情緒,他不問,不動,反而讓王疏月周身溫暖,內心逐漸安定下來。

  王疏月此時很想應他一聲:“懂。”

  但話到口中,卻變成了一聲:“對不起……”

  皇帝笑了一聲:“為什麼跟朕說對不起。”

  王疏月不敢轉身,拼命忍住眼淚。

  “主子是古往今來難得的名君,坐擁四海,合該萬事暢快,子嗣綿延……奴才……”

  “王疏月,朕已經聽不慣你這一聲‘奴才’了。”

  “我……”

  “你沒有什麼過錯,只不過,是這麼多年……朕習慣你了。”

  “什麼……”

  “就是習慣你了。你每次都聽不懂朕說最關鍵的地方,還是要重複問朕說得是什麼。朕不是很會跟你說話,說得深了,朕覺得丟面子,說得淺了,你又笨……”

  他說著說著,覺得自己似乎把多年沒挑明白的話一下子全部挑明白了,頓時神清氣爽。

  “你好好活著,在朕身邊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說完,他側身,伸手慢慢將她擁入懷中。

  “朕做皇帝做得很自如,天下,殺伐,百官,百姓外族,莫不入朕這一雙袖子。但和你……有願同流的這一路,卻好像難得很,你差點死了,朕……”

  “朕覺得,那一刻,是朕這輩子最糊塗的時候。這樣說你懂不懂。”

  第120章 桂枝香(四)

  “我懂……”

  ***

  十二月,一抔大雪垂松後,便入了皇帝登基後的第五個冬季。

  四阿哥小,王疏月也畏冷。內務府早早地就給翊坤宮貢上了炭,哪怕外面是大片大片灰白色雪影,西暖閣內依舊暖得似三四月間。

  月初,西藏的戰亂進入了後半程。

  王疏月時常看皇帝在駐雲堂里寫大段大段的硃批。臣將在外,隻言片語皆過經過脈,傳遞著朝廷的目的和態度,不僅在藏的馬多濟和王定清等人要一字一句地揣摩,皇帝本人在落筆時也要字字斟酌。

  皇帝忙,後宮裡的事就閒。

  直到漸近年關,宮外的敬賀陸續送進來,各處的年節賞賜也開始挑備,各宮才開始漸漸忙碌起來。

  新入宮的幾位嬪,敬嬪,敏貴人,定常在,這幾個人到也到樂得來王疏月翊坤宮裡坐坐,一坐就是大半日,圍著炭火逗弄逗弄四阿哥,說些宮中日常吃喝的閒話,敏貴人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偶爾陪著王疏月起興致,賭幾局書,冬日那因雪冷而出不得門的日子,打發地飛快。

  金翹和梁安等人卻不是那麼自在。

  “這些娘娘主兒們,除了去長春宮請安,就愛來咱們坐著,一日來三回,主兒到要認真穿戴三回去見他們,好損精神的。”

  梁安笑道:“咱們為主兒著想,那些娘娘主兒怎麼會關照主兒的身子。不過是萬歲爺為了西藏的戰事,不大進後宮,得閒只在我們主兒這兒坐坐,她們想得個機會,面聖而已。”

  金翹立在王疏月身旁,替王疏月研墨。

  是時她正在替大阿哥寫字帖,墨濃,筆力恰當,風骨自成。

  她寫得入神,沒大注意聽二人說話。

  “主兒一做上這些筆墨上的事,就不肯搭理奴才們了。”

  王疏月聽了這一句,這才暫放了筆,朝手心裡喝了一口氣兒,笑道:“你們又說什麼閒話了。”

  梁安接道:“還能說什麼,還是宮裡的主兒的娘娘們唄。主兒這幾日見她們,身子不乏嗎,要不,您也學學皇后娘娘,沒事啊,也召那些南府的人來奏奏曲兒。敏主兒,婉主兒這些人,能陪著主兒松乏松乏也就罷了,敬主兒,定常在這些人,出身蒙古啊,心都在皇后娘娘那兒,還非得在咱們這兒一座半日的,用的是什麼心,主兒您心裡明白的啊,推不見也成的啊。”

  金翹聽完這話,也道:“說起來也怪啊……皇后娘娘從前是不愛聽戲的,最多是逢年過節,陪著娘娘聽聽,自從三阿哥去了,也不知道怎麼的,時常傳召南府的人去長春宮唱戲。”

  梁安撇了撇嘴:“可不是,主子娘娘哪裡懂咱們漢人這些好東西。”

  王疏月托腮翻著自己將才寫的幾頁字帖,含笑道:“你們又開始了口中沒限了,雖我這兒沒什麼禁忌,可萬一主子撞進來,聽到了,你免不了又要挨板子。”

  金翹笑道:“可不是,他就是閒得皮癢。”

  “奴才閒……主兒您評評理。”

  二人鬥嘴,在年節閒時到也有趣。

  王疏月合上字帖,笑道:“好了,別宮年關忙,咱們這裡也沒添新人,通共咱們幾個,四阿哥小,大阿哥又上學,橫豎沒什麼事,她們來坐著也是給我解悶兒,就是勞動你們歇不得,等入了正月,我多給你們點時辰消閒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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