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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暖閣內為她燒了炭,室內溫暖得很。

  她醒來以後,臉色到是越來越好。炭的暖漸漸在她臉上熏出了紅暈。皇帝覺得自己懸了三日的心,終於是一點一點墜了回去。

  她活下來了,這比什麼都重要。

  所以,此時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她要怎麼樣,都好。

  皇帝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的時候,也有些吃驚。

  他以前覺得,女人為男人傳宗接代,這是天經地義的。甚至為了傳宗接代,女人受到的創傷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他好像從來沒有心疼過自己的生母,有的時候甚至忍不住會怨恨她的出身,怨恨她為什麼會得了那難以啟齒的病,如果她能留在先帝身邊,有那麼一個名分,能維護他,那他的少年時代,也許不會日日如薄冰,過得那麼艱難。

  母親哪裡受了什麼大苦呢,不就是生了他嘛。

  可是,哪個女人不生孩子?從政治層面上來考慮,要天下富庶,就必然要人口繁衍,要勞力要興盛。再縮小一些,放到家族上來說,開枝散葉,也是每一代人的責任。這些道理傳承千百年,已經根深蒂固地扎在了皇帝的腦中。

  但在王疏月的生死之際,皇帝卻從這個道理之中,嗅到了一絲他不喜歡的血腥氣。如果讓他失去王疏月這個人,單只得到一個子嗣,他會是何種感受?他還會有子孫興旺的大喜嗎?

  這麼一想,竟後怕得很。

  他突然有些明白,王授文這個看似市儈的老猴,為何會不顧子嗣凋敝,也不肯在王疏月的母親死後續弦納妾。

  的確,在“鍾情一人”這件事上,這個迂腐的文人跑得偏離了世俗大道,活得和朝臣,和自己的父皇都大不一樣,反而浪漫至極。

  “主子,你在想什麼。”

  “在想你和朕的四阿哥。”

  “我和四阿哥?”

  “嗯。朕在想,若你沒有活下來,朕會怎麼樣。”

  “不要想,子嗣為重。”

  皇帝笑了笑“恐怕這一回,你就沒猜對。”

  “咱們四阿哥還好嗎?”

  “朕看過了,很好。”

  “大阿哥呢,我想看看他。”

  “你不想先看看恆寧嗎?”

  “你這個做阿瑪的什麼都不懂,別跟我犟。去帶大阿哥過來,我要跟他說會兒話。”

  皇帝不由揚聲道:“你越來越大膽了,使喚朕?”

  她也笑彎了眉目,沒有請罪,反而輕道:“去嘛。”

  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這世上的東西啊,一物降一物。

  皇帝用手點了點王疏月的額頭,一面點頭,一面站起身:“成……朕去給你跑腿。”

  說完,朝外頭揚聲道:“何慶,大阿哥在什麼地方。”

  何慶連忙回道:“大阿哥在偏殿呢,奴才去給您傳。”

  皇帝回頭看向王疏月,理著袖口應何慶的話:“不用了,朕去。”

  皇帝跨出西暖閣,吳宣才敢端著藥進來。

  “娘娘可算是醒了。奴才們這三日,心都快碎了。好在您醒了,四阿哥也平安。否極泰來,否極泰來。這是周太醫新給娘娘開的方子,您趁著熱,喝了吧。”

  王疏月擺了擺手,“先放一放,姨母,這幾日周太醫和您說了什麼嗎?”

  吳宣神色一暗,搓捏著手指,不願意開口。

  王疏月從她的眼神里看出了很多複雜的情緒,惶恐,心疼,不甘都有。便也不再往下問了。

  “沒事。好在孩子平安。”

  “娘娘,您放寬心,好好養著,會好的。”

  “我知道。”

  她說完,抬手揉了揉眉心:“告訴周明,不要讓主子知道。”

  “他明白的,娘娘放心。不過,娘娘啊,周明說了,院正給娘娘用的藥量過大,才至產後血崩,娘娘以後的症候,也是根起於此。偏娘娘體弱本就容易引起大紅,而那方子有沒錯處,所以,就算他回明皇上,也只是個猜測。”

  “我知道。”

  “娘娘,奴才……奴才為您不平啊。”

  “你替我跟周明說,什麼都不用回。”

  “長春宮用心如此惡毒,娘娘真的不肯回稟萬歲爺嗎?”

  王疏月搖了搖頭:“怎麼說呢,姨母,你讓我逼他廢后嗎?那和皇后逼著他廢了我,有什麼區別,況且,我可以廢,皇后……不能廢啊。”

  說著,她垂頭笑了笑:“姨母,比起讓他給我做主,我比較想他,自如地做個好皇帝。”

  吳宣含淚嘆道:“你和你娘一樣,都是嫁了這些自以為是,奔抱負的人,哦,那抱負就那麼重要。”

  “您不要犯糊塗,抱負自然重要,父親,兄長,還有主子,他們都是活在這個上面的。而且,我覺得娘看得很開,活得也很開心。姨母,讓我賭一次,賭我和我娘的命不一樣,賭我和雲答應的命……”

  第115章 木蘭花(三)

  一晃到了六月。

  西三所里住著的順答應病死了,皇帝沒有旨意,其喪儀也就在皇四子出生的熱鬧和喜氣里,草草了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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