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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朕呢,跟著你糊弄嗎?”

  “您要把奴才嚇死嗎?奴才可不敢這樣說。”

  她這句話說得有些快,像是真急了,人也撐著坐了起來。

  皇帝抬眼望著她,燈暗處,她影子柔和曼妙,極弱極美,臉頰帶著一絲潮紅,竟然有些促狹,可愛得很。

  皇帝不由搖頭笑出了聲。

  就這麼一聲,聽得地罩外頭的張得通和何慶都鬆了一口氣。

  自從皇三子死後,一連十幾二十日,皇帝的情緒都很壓抑。

  這還是皇帝第一回對著誰笑。

  何慶不由地也跟著這聲笑咧開了嘴:“我就說嘛,還是貴主兒有法子,咱們這幾日在萬歲爺面前勸的話,恐怕都是惹煩的。原不該說的,只要萬歲爺見了貴主兒,就都好了。”

  張得通點著頭,而後竟輕輕地念了一聲佛:“阿彌陀佛,保佑貴主兒這一胎平安。”

  話雖輕得很,卻還是被何慶聽清楚了,他彎下腰去看自個師傅的臉,樂道:“師傅,連您都為貴主兒念起佛來了……”

  張得通一窒,他一輩子公道慣了,從前無論是在府里,還是宮裡,都不肯輕易地為那位娘娘,哪位主兒說一句話。可現在,他卻是真心地希望王疏月好。

  雖說皇帝可以有的很多的妃子,但畢竟王疏月這個人,對於皇帝來講是可遇不可求的。她讓皇帝逐漸向內收斂起“煞氣”也逐漸向外舒展開自我本身,逐漸了解人世間愛恨情仇的生與滅,逐漸活出了人情味。

  若她能平安有壽,長長久久地陪著自己的皇上主子,一直走下去。那也算得上是老天對皇帝這一生的補償。

  張得通這樣想著,也不再板著臉去教訓自己的徒弟。抹了一把臉,自顧自地笑笑,而後吩咐道:“出去候著吧。”

  那夜裡,皇帝小心地貼著床沿兒,正兒八經地睡了一夜。

  說是睡了一夜,似也不對。雖然他自信自己睡覺是極規矩的,但聽周明說了王疏月懷像不好之後,他便緊張了,生怕自己睡著了不留意,會傷到她。但他又不想走,因此整整一個晚上都不曾合眼,愣是陪著她躺了三個時辰。

  其間皇帝不斷地回想她今日說過的話。繼而想起外八寺的午後,她陪著他和桑格嘉措論《般若三百頌》,那一日的經文艱澀,她聽得仔細,卻不肯說話。皇帝也不知道她聽懂了多少。可是如今,她的話平實簡單,卻比佛語更能療愈他身上的外人不可見的傷口。

  皇帝望著望著她瘦削的肩膀,瘦弱的背影。忍不住,輕輕伸出手,從背後去抱住了她。

  角落裡的小燈,搖著帳上幾不可見的影子。

  皇帝張了口。

  聲輕而動情。

  “王疏月,朕離不開你,但朕不能讓人知道,也不能告訴你。”

  蕭瑟的風,從聲而落。

  那夜以後,終於嘔盡了生離死別的大寒,東邊來了暖意,一下子吹開了早春的杏花和梨花。

  二月初。翊坤宮中杏影朦朧。王疏月說她喜歡看朱牆映杏花的景色。皇帝便命人將整個翊坤宮的宮牆全部從新刷了一遍。那新艷的紅牆襯著應時盛放的花群,顯出韶華至極之態。

  金翹帶著宮人擷了好些花兒下來,趁著春日的日頭好,在翊坤宮的庭院裡曬開。

  一時之間,風蝶滿園。

  王疏月已近臨盆之日,太醫院遣了周明和一個姓杜的太醫上夜守喜。宮殿司也從各處抽調了兩個管事的太監,日夜候著喜信兒。

  王疏月聽了金翹的話,一應的起居,仍托給了金翹和自己的姨母吳宣。

  這一日午後,大阿哥去了上書房,王疏月正坐在貴妃榻上看書,孕中眼睛耗得厲害,她也不敢狠看。

  讀幾行,又與金翹閒說幾句。

  吳宣端著藥從外面笑著走進來,道:“奴才瞧外面曬了好大一抔杏花,娘娘是要拿來做什麼的。”

  金翹抬頭應道:“夫人不知道,每年啊,娘娘都要曬這些花,然後收起來,做餅餌,釀好酒,咱們萬歲爺愛吃。”

  吳宣放下藥盞,在王疏月身旁坐下,含笑道:“我們在宮外面的聽說,紫禁城裡的萬歲爺,是不能有什麼喜歡吃的東西的,說是……哦,說是怕有人知道了喜好,會拿捏這些,對萬歲爺不利……”

  金翹忙打斷她道:“哎喲,夫人,這種話可不能輕易出口的。”

  吳宣嚇了一跳,忙道:“是,奴才的嘴不懂事,娘娘別怪罪。”

  王疏月放下書,端起藥碗道:“橫豎沒人,姨母不用這樣。說起來,也是不該給萬歲爺養口腹的喜好,只是日子久了,他就這麼吃慣了。好在是家常的東西,不會上席宴,我才沒有忌諱的。”

  吳宣鬆了一口氣,輕輕握住她的手,欣慰道:“娘娘這樣說,奴才聽得真是感動。娘娘和萬歲爺這樣情好,娘娘的母親若是知道就好了,她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娘娘。”

  “嗯。我也想跟母親說,只不過宮裡不准私祭,姨母,等你日後出宮,去看母親時,記得替我跟母親說一聲,讓她放心。”

  “好,奴才一定替娘娘告慰。”

  說著,她竟忍不住紅了眼,伸手撫了撫王疏月的已經隆得很高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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