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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月二十五這一日,行大祭禮,皇帝親臨祭所奠酒,直至酉時方回。

  那一日起了大風,將翊坤宮中的一顆烏桕颳倒了,樹幹直直地壓下來,打碎了樹下用於養荷的兩個青花大瓷缸子。清白相間的瓷片子散了一地,梁安領著宮人們正慌張張的收拾。轉身見金翹掩門出來,忙迎上來道:“沒嚇著我們主兒和小主子吧。”

  金翹壓住廊上隨風亂舞的掛簾,疑道:“這風也颳得太妖邪了些。要說大阿哥到沒什麼,主兒卻不怎麼好,歇午起來,我就瞧著她不大受用,晚膳也沒用什麼,我說去請周太醫來瞧瞧,她還不肯。”

  梁安直接起身,將手中的碎瓷投在木盤中,拍了拍手的,端正被風吹歪的帽子。

  “周太醫在皇后那兒,主兒不想多事吧。”

  正說著,取內務府領炭的宮人們回來了,宮門一開鎖,穿門風就呼啦啦地颳了進來,吹起地上的枯葉土渣滓,直往梁安的臉上撲,慌得他連忙拿袖子去擋。

  “你們糊塗了,明知主兒不好,進來就趕進把門關上的。”

  小太監們忙手忙腳亂地去關門。

  “是是,奴才們該死。”的

  門重新合上,風卻沒有止住,檐下的燈籠被打得東偏西歪,錦枝窗上嘩嘩作響。

  梁安不由得捏了捏領口,縮起手道:“嘶……都要開春了,這風颳得,比過年前還冷。今年這個年生啊……好像是不怎麼好。”

  金翹側頭啐了一口道:“你胡說什麼,明知道我們主兒是為這些沒根的話遭了欽安殿那一場罪,之前將養得那麼好,若不是在欽安殿裡抄經祈福受了寒,這會兒怎麼會不安起來,眼見要臨盆了,你不知謹慎,還起頭在這裡瞎說,主兒聽到了,心裡會好受嗎?”

  梁安被她責問得啞口無言。悻悻地轉過身,發狠催促還在庭中收拾的幾個小太監去了。

  金翹正要進去,何慶卻過來傳話,說皇上過來了。

  翊坤宮宮中的人都有些發慌,宮裡連日都在的忙皇三子的葬禮,皇帝一直獨歇在養心殿,從未入過後宮。今兒是大祭禮,照理說皇帝回宮,應由皇后接駕,怎麼會又忽然來了翊坤宮。

  梁安向金翹道:“怎麼備,你說,今兒萬歲爺會不會歇下。”

  金翹搖頭道:“你什麼意思。”

  梁安捂了嘴:“我哪裡敢有什麼別的意思,萬歲爺那麼在意主兒的。我是擔心主兒今兒不舒服,恐怕連日常服侍都做不得,這幾日咱們剛回來,又都是緊著主兒的東西在打點,別的不說了,萬歲爺慣喝的茶,慣吃那幾樣點心這會兒都是沒有的。”

  “罷了,撿順手的備吧。我先進去傳話,我仔細守著,我瞧瞧主兒,起得來接駕不。”

  這話剛說完,何慶便叫住了她:“你可別再去折騰貴主兒了,萬歲爺每回過來,哪有要貴主兒守那層規矩的意思啊。今兒又沒知會敬事房,無非是萬歲爺想貴主兒了,來瞧瞧主子,至於歇不歇下,那都是後話,你們瞎亂什麼,這麼久了,還不知道,貴主兒一調停,萬歲爺怒翻了天都會安生下來不是。”

  金翹被他這一番話說得想笑,“到也是。那我還是去裡面候著,外頭就拜託給何公公照應了。”

  王疏月早已卸了晚妝,更了月白緞的寢衣靠在榻上,翻幾頁書,又養一會兒神。

  這一年的冬季很漫長,正月底,仍不見一點點春光,欽安殿的正殿偏冷,雖有炭火,但終究因為梁高面闊,燒不暖,在裡面關了那麼一段時間,好像又引發了寒症,每到晚上,身上就一陣一陣地發冷,小腹也時不時有墜痛之感。周明來看過幾次,卻不肯跟她明說,只道是氣血不好,調理得好,便罷,調理得不好,便非同小可。

  王疏月也越發不敢隨意走動,大多時候都臥靠在榻上。

  前幾日,內務府打發人接了她的姨母吳宣進宮來照看她。又添了水上和燈火上的媽媽里,翊坤宮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王疏月喜歡安靜,平時無事也不多驚動這些人,除了吳宣之外,便只留金翹在旁服侍。

  這會兒,吳宣去替她看煎在後殿的藥去了。金翹在屏風後面翻炭。

  皇帝跨進閣內的時候,暖帳垂地,殿中散著一陣紅梅的香氣。

  王疏月聽見門響,便從書後抬起頭來,皇帝周身帶著雪氣,正站在地罩前拍抖。

  “你躺著吧。”

  他說完,自脫下外面的罩袍,仰頭笨拙地解著領口的盤扣。

  似是被風吹僵了脖子,將就不了手上的動作,愣是半晌也沒解開。

  王疏月放下書,伸手拿了一個軟墊墊在自己腰上,屈膝坐直起來,偏頭對地皇帝道:“您過來吧。我替您解,您自個把脖子都摳紅了。”

  皇帝沒多說什麼,走到她榻前坐下,半仰起頭將就著她的手。

  王疏月抬起手,一面挑開扣節,一面輕道:“今日大祭,一行可還順利。”

  皇帝看著燈下的影子,一時沒有出聲。

  王疏月垂下手,仰頭望著他道:“我就怕您這樣。”

  皇帝搖了搖頭:“你放心,朕沒什麼。”

  王疏月捂住他被雪風吹冷的手,往懷中捂去。

  “我也知道您會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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