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頁
理所當然的事實就這麼擺在面前。
房間內,安靜到落根針都能聽清。
黎今穎抬起臉,注視著說出這句話的北京妞。
這對於曾經生活在21世紀的她來說,是一段理所應當的發言,可她想到眼下還是改革開放前夕,眼前的北京妞就能有這樣的想法,實屬難得。
222宿舍內。
四位女孩的目光默契交匯,看懂了彼此眼裡的含義:
——是啊,如果我們想要同樣的機會,就得比異性更加出色,才能脫穎而出。
*
與此同時。
西北的蘆葦地旁。
自從去年收到幫派倒台消息後,眼鏡男他們這個農場就源源不斷有人離開。
有人運氣好,剛收到消息就平了反,成功被調回了原屬城市,還分配了極好的工作。
有人沒有那麼好運,過完年才漸漸接收到批覆回家的信件。他們這群人連包裹都沒怎麼收拾,核對完身份就跳上了最近的火車,對呆了近十年的戈壁灘沒有絲毫留念。
還有一部分人,運氣就要差許多了。
他們見到身邊的工友們一個接一個離開,早就耐不住性子,提前就把行李給準備好了,時刻準備接到消息後離開。
可是,現實卻並非如此。
屬地不同,這些人等了一個元旦,又等了一個春節,眼下清明都要來了,才終於接到了消息。
眼鏡男就是這群倒霉蛋中的一個。
此時,他穿著乾淨整潔的淡灰色工裝服,臉上掛著喜悅的神情,不再是從前趴在蘆葦地上哭時的那副落魄模樣。
他拎著一隻小木箱,是他提前三個月準備好的隨身行李,裡面裝著的不是衣物,也不是金銀細軟,而是他這些年接受改造時寫的日記和一些小說文章。
他站在大隊外,重重地給了寸頭男一個擁抱。
「哥,我就先走了」,他用勁兒拍了拍寸頭男的後背,能感受到一排壯實的肌肉,「這些年,謝謝你和浚北一起照顧我,不然我早就冷死在牛棚里了!真的,謝謝。」
語錄里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只是未到傷心處。
春天一到,原本在冬日裡還顯得死氣沉沉的蘆葦灘,經風一吹,一簇簇蘆花隨著春風飄散。
遠處蘆草搖曳,大雁掠過。
寸頭男輕笑一聲,用雙臂的力氣緊了緊這個來之不易的擁抱:「少說這些,回去以後好好寫作,爭取早日登報發小說。」
眼鏡男一邊抹淚,一邊說出殘忍至極的話:「肯定會好好寫的……但是,哥,以後我回去了,誰給你買報紙啊?」
寸頭男一把撒開手:「你小子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眼鏡男連忙解釋:「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嘴笨嘛,等我回去幫你打聽,你一定很快就能回思南的!」
寸頭男嘆了口氣。
早前聶浚北離開時,就說過同樣的話,可實際上呢?半年過去,他再也沒有收到過聶浚北的消息,哪怕他們曾經在這片農場同甘共苦,稱兄道弟。
不過,他也不怨聶浚北。
幫的了是情分,幫不了也是本分。
眼鏡男擦乾淚,依依不捨:「哥,你照顧好自己,別生病,我回上海就給你寫信。對了,我還要去找浚北,聶叔回了軍區,肯定有辦法的!」
寸頭男制止他:「別!我的事我心裡有數,就別去替我麻煩聶叔了,現在正是敏感時期,他和浚北以前就幫我們夠多了,順其自然吧……」
眼鏡男不同意:「可是,浚北走的時候說了有機會一定會幫忙的,他不是怕麻煩的人!他是我見過最講情義的男人了。」
寸頭男聽見他的解釋,嘴角禁不住上揚,露出一個苦笑:「是啊,他一定會幫忙……但我是一個怕麻煩的人啊。」
遠處,同樣等待火車的上海知青揮了揮手,朝他們的方向喊了句:「時間到了,該走了!一會兒趕不上火車,你還要睡牛棚啊?」
眼鏡男回頭答:「馬上!馬上就來!」
另一位上海知青不再等他。
火車不等人。
他可是要急著回去守著父母盡孝的。
眼鏡男還想再說什麼。
寸頭男故作輕鬆,拍了拍他的肩膀:「快走吧,你不是想你的未婚妻了嗎?別讓人家姑娘久等了,快去!」
眼鏡男眼中再次蓄滿淚水。
只是,這一次他不再孤行掙扎,終於聽了一次話。他用袖子抹掉眼淚,用手扶了下眼鏡。
「哥,保重,上海見。」
「保重,一路順風。」
停靠在蘆葦灘旁的大雁忽然結隊朝著遠處飛去,黑白相間的翅膀在天空中不斷拍打,驚起一層又一層飛絮。
眼鏡男走到岔路口時,最終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可惜寸頭男已經消失不見。
「速度快點,我們得趕緊了!」
前方的知青在催促。
眼鏡男正過頭,小跑跟上:「來了!」
等終於擠上開往南方的火車時,眼鏡男才後知後句——他沒有回答那句「上海見」。
火車咕嚕咕嚕往前行駛。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