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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頭男也顧不上遠處其他人的眼光,一個箭步衝到另一人面前,把報紙拍到他手裡。
聶浚北手裡拿著鐮刀。
報紙剛一到他手上,副頁右側就被鋒利的刀刃「滋啦」劃開一道縫。
他微微皺了下眉頭:「?」
寸頭男衝到他旁邊:「你快看!別割草了,割了**幾個月了,不急這一會兒。」
聶浚北不堪其煩,無奈,只能先把鐮刀放在身前的枯草地上,這才緩緩撿起報紙,翻了幾頁。
頭條幾個大字划過他的眼底。
聶浚北愣住了。
寸頭男激動到搖晃他的肩膀:「這次是真的要結束了,浚北,我們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聶浚北還盯著報紙,目光看不出絲毫情緒。
寸頭男見他沒聲音,轉頭看過去。
他是上海人,從小就隨父母住在思南,來來往往見過不少俊男靚女,有國內的,也有國外的。就是他這麼一個自詡富有美學底蘊的公子哥,在隨父親轉到西北,第一次見到同樣來改造的聶浚北時,直接就愣在了原地。
明明已經看了許多眼,寸頭男還是覺得,每一次目光鎖在聶浚北身上,就跟被吸盤吸住了似的。
此時此刻,聶浚北就穿著一套他們都有的藍灰色破工裝,但他低頭看報紙的畫面,都像是電影定格畫報般:線條比例完美的稜角,挺拔似山脊的身形,以及他眉宇間那股渾然天成的矜貴氣質。
——好看到不真實。
寸頭男盯得晃了神,差點口水都滴出來。
聶浚北收起報紙,折回四角,塞到寸頭男懷裡,語氣與平時無異:「收起來吧,你倆別磨蹭了,趕緊把活幹完,別影響我睡覺。」
寸頭男急了,追過去問:「你不興奮啊?浚北,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意味著……」
聶浚北側過臉,打斷他:「意味著自己的勞動自己做,誰今天干不完誰就睡牛棚。」
寸頭男氣得口吃:「你!你!」
聶浚北已經拾回鐮刀,彎下腰,利落割了兩把乾草,還能抽出功夫回嘴:「又不是讓你今天就回思南,省省力氣吧,早點幹完早點回去吃飯了。」
寸頭男一想,確實也有道理。
但他這人就愛嘴賤,氣鼓鼓去了旁邊的一方草地,嘴上還不忘說垃圾話:「你現在是活一天算一天,能不能有點兒長遠的理想追求!」
聶浚北單手抱起一摞乾草,踏了兩步路,瀟灑扔到一旁的集中地。
他聽見寸頭男的言語攻擊,想到這些年支撐他下去的那句話,展眉笑道:「我可不就是活一天算一天,活著啊,比什麼都重要。」
寸頭男抬頭,正好對上他的臉,原本張開準備還擊的嘴開開合合好一會兒,呆住。
雖然已經習慣了,但聶浚北實在不想被一男人這麼盯著,走上去拍了寸頭男肩膀一巴掌。
聶浚北:「***,趕緊幹活了!」
寸頭男清醒過來,心虛應付:「哦哦對對!」
聶浚北無語,繼續忙活。
寸頭男轉過腦袋,朝著還坐在地上抽泣的眼鏡男喊話:「誒!別哭了,趕緊起來幹活了,弄不完這幾方地可是要睡牛棚的啊!」
眼鏡男嗚嗚道:「睡就睡!我也不是第一天睡牛棚了,再說了,今天晚上我怎麼睡得著?」
寸頭男失笑,搖搖頭,小跑兩步跟上聶浚北,準備靠著兩人先把活給幹起來。
太陽從東一路朝西划過。
直到晚上七點,聶浚北他們三人總算完成了農場外這片新田的割草工作。
寸頭男想叫上幾個城裡下放過來的青年一起去農場旁的大鐵鍋煮麵疙瘩,就當慶祝反動勢力倒台,順便遙祝他們各自早日回鄉。
他找到聶浚北:「去不去?哥們兒可以把私藏下來的小麥粉全部拿出來了啊,包你吃個痛快!」
聶浚北搖頭,在工具台卸下鐮刀,走到分管糧食的幹部面前,拿上自己那份玉米饅頭就走。
走了兩步,他才回身說:「改天吧,我爸病著,我先回去了。」
寸頭男點頭,沒多說什麼。
他和聶浚北一樣,都是跟著父親過來勞動的。可惜的是,他想要回家陪老父也沒了機會——前年大旱,他父親在田裡中暑後,就去見他爺奶了。
這座農場不大。
聶家父子現在住在一棟堆放草料的小木屋內,同住的還有幾戶人,大家按家庭分位置,睡在一條長長的大炕上。
聶浚北回到屋內時,窗外天已經黑了。
他進門,隔著幾米遠望了望,在最深處朝向通風口的位置找到了父親聶濤。
他走過去,把父親的那份糧食分給他。
聶浚北:「還是熱的,先吃吧。」
聶濤轉過頭。
他臉上意氣風發的神情早已不在。來到西北的十年,他沒了精神支柱,老得很快,頭髮白了不少,鬍子拉碴也泛著銀光,一隻眼睛有些看不清了,腰和膝蓋上也都留了疾。
上個月大降溫,他身體不如從前,靠著風口睡了一晚就犯了咳疾。幸好,聶浚北每日照料著,這幾日看著要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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