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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浚北再次出來後,見到她這幅姿勢,也跟著靠著牆蹲了下來。
今天似乎是農曆的十四號。
月亮已經圓成了一個大餅,肉眼幾乎見不到淹沒在烏雲與黑夜中的缺口。
此時已經過了飯點,除了樓下有幾戶小廚房傳來細微的刷鍋聲與院裡兩三個小孩的嬉鬧聲外,要比早晨安靜了不少。
黎今穎轉過頭,隨口朝身邊的小男孩問了一句:「以後還回來嗎?」
聶浚北搖頭,如實說:「不知道。」
黎今穎追問:「如果有機會呢,還想回到這裡嗎?到時候說不定連這座家屬樓都已經不見了。」
聶浚北沒想那麼遠,他就是單純的不知道。
他不知道未來自己的家會在哪裡。
也不知道這一去西北是多久?一年?兩年?還是二十年?三十年?一輩子?
他不知道去了西北後,之後隔一段時間政策變了,他又要搬家去哪裡,西南大山?邊境海島?
聶浚北很迷茫。
他不明白他還有沒有未來。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壓得他小小的身子喘不上氣來,只能瞎找一個話題趕緊轉移。
於是,聶浚北選擇了最錯誤的那個。
聶浚北:「我聽說你有個未婚夫,你知道嗎?」
黎今穎懵了。
要不是聶浚北提了這一嘴,她自己都快忘了,書裡面傻大妞的確是有過一任未婚夫的,但是作者交代的筆墨並不多,沒有仔細展開,只提了提家世似乎是龍崗數一數二的水平。
如果她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那個從未謀面的小子家裡似乎還挺有背景——所以才看不上傻大妞,早早就把她這個累贅給甩開了。
黎今穎也只能跟著答:「好像是吧,我也沒見過他,聽著就不是什麼好人。」
聶浚北不解。
他是從母親那裡聽說的,還專門去公社學校里偷偷找到了鄰居姑娘這位神秘的未婚夫,是一個挺開朗活潑的男生,雖然有些潛在的勢利眼傾向,但總體上也不像是什麼大惡人。
——反正,性格和他完全就是兩個極端。
黎今穎想到原書里的暴發戶描寫,幾乎憑藉著她的多年小說閱讀經歷,把前·未婚夫的人設完善出來了——油嘴滑舌,見色忘義,仗勢欺人。
聶浚北猶豫了半晌,還是追問:「你沒見過他,怎麼就確定自己不喜歡他了?」
剛問出嘴,聶浚北心裡已經有些後悔。
怎麼想也知道,如果黎今穎未來真的遇見了那位傳說中的鋼廠未婚夫,怎麼會不喜歡?
出身好,家世好,為人或許也算是幽默。
不就是母親以前在沿海看的那些畫本子裡最常出現的優渥公子哥嗎?
聶浚北剛想說,我不該問,就被黎今穎打斷。
黎今穎倒也沒想那麼多。
她想著聶浚北現在才多少歲,小孩子的疑問隨便敷衍敷衍就是了。
——多年後,她會為她此時的行為付出代價。
黎今穎應付道:「哦,因為我喜歡安靜的美男子,他話太多了,聽起來就很吵。」
她腦子裡還肯定了自己好幾次。
小孩子嘛,咋咋哇哇的,可不就是吵嘛!
更何況,她的重點的確是真實的心聲啊!
——要美男子!
美!好看!帥氣才是第一要義。
顏值永遠是她這位顏狗的永動生產力。
此時此刻,月光下的聶浚北聽了她的解釋,卻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要安靜啊……
第39章 離開
第二天清晨六點, 縣委組織的歡送隊伍就已經來到衛生院了。
他們是自發來祝賀勞動改造的龍崗百姓,有的帶著鑼和鼓,有的帶著提前用紙折好的小紅花, 剛送完一波鋼廠的去火車站,駕駛著拖拉機就來了家屬院。
聶浚北一宿沒睡。
自從母親離世後,父親的心氣就徹底被磨沒了, 恍如一具行屍走肉般遊蕩著,每天抱著骨灰盒喃喃自語,說累了就開始哭, 哭累了就睡, 如此往復循環。
他從臥室出來, 走到客廳的沙發前, 叫醒聶濤:「爸,接人的車來了,我們得走了。」
聶濤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清醒後,眼神空洞地應了一聲:「……嗯。」
早晨的龍崗天還未亮透,黑暗又陰冷。
樓下敲鑼打鼓的歡送聲音越來越鬧騰了,偶爾傳出嚓片聲,驚得人群一陣又一陣的嘰喳。
聶浚北的心裡卻始終惶惶然。
樓下負責聯絡的人已經上了樓, 是個留著小鬍子的矮小中年男人,他敲響聶濤家的門,喊到:「火車不會等人的, 趕緊收拾收拾出發了。」
聶濤打開門, 先按流程核對身份信息。
聯絡人對了一下筆記本上的人名, 又對了下聶濤在縣委開出的證明信,點頭道:「上車吧, 你的行李就放樓下敞篷卡車裡,一會兒他們會幫你弄到火車上的,你手裡拿的這個是什麼?」
他指的是聶濤手裡的骨灰盒。
聶濤嘴巴張張合合好半天,沒吐出一個字。
聯絡人脾氣有點急,正準備發作,就見到聶濤身後鑽出一個帶著毛線帽的冷麵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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