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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法課也是她每個周末的必備課程,長大後自然成了附屬醫院所有新醫師中寫字最漂亮的人。
一手漂亮的硬楷,下筆蒼勁,收筆利落,完全不似她的年紀。
如今,自然就更不匹配她的八歲幼童身份了。
為了不嚇到胡婉笙,黎今穎刻意將字寫得歪歪扭扭,橫特意拉高,撇故意劃歪,最終組合成一篇筆鋒散裝的臨摹貼。
胡婉笙是溫柔型家教。
她每次拿到黎今穎的作業本後,總是先皺一皺眉,才漸漸撫平額頭,收斂情緒,溫聲軟語鼓勵:「已經很棒了,下次會寫得更好的。」
黎今穎知道,胡婉笙是把她當作從未受過正統教育的小孩,忍住不說重話。
但二十八歲的黎今穎卻已經把這位情緒穩定的建模臉美女當做了朋友。
現代人流行一個概念叫做搭子。
黎今穎認為,她和胡婉笙這種情況,就叫做居家學習搭子:一個被困在幼童身軀里,沒學上;一個被困在時代洪流中,沒班上。
她們每天一起讀書練字,一起吃難吃的菜餚,一起曬北方冬季的太陽,一起在屋內懷揣著心事發呆。
黎今穎想過,如果她現在不是傻大妞,而是附屬醫院黎醫生……又或者,胡婉笙並非書中的悲情女一號,而是現代社會活生生的人……
那麼,她和胡婉笙這種同樣內斂、安靜的性格,恐怕真的會助力彼此成為無話不談的好友。
可惜,沒有如果。
黎今穎握著那節斷了一半的鉛筆,落下最後一捺。她今天胸腔內心臟跳動的很快,有些莫名心慌,竟然一時間忘了要假裝不會寫字。
她看著作業本上的最後幾行小楷,一筆一畫,行雲流水,一眼就能看出是多年練習才能呈現的作品。
她抬頭看向胡婉笙,發現美女正靠在藤椅上半眯著眼,似乎是在睡覺。
於是,黎今穎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將那張字帖撕了下來,小心翼翼揉成一團,想要扔掉時才發現,這個家裡並沒有垃圾桶。
無奈之下,黎今穎準備把它丟到窗外。
她知道這樣很沒有公德心,但眼下也不是計較市容市貌的時候了。
就在她準備做一次低素質人群時,胡婉笙突然睜開了眼,嚇得黎今穎只得把它塞到了身後一大堆書的側面,準備離開時把這團紙帶走。
「我怎麼睡著了,今穎你的字練的如何了?對了,屋內是不是有點黑,阿姨開個窗簾……」
胡婉笙並未發現面前小女孩的不對勁。
她今天總覺得屋內光線不夠,似是有塊陰沉沉的雲團籠罩,半點陽光都見不到。
於是,她起身把靠外牆的兩半截窗簾捲起來,卻正好望見窗外白茫茫一片。
家裡的田字格窗玻璃有些斑駁,透著老舊泛黃的暗光,積雪映襯其上,朦朧中帶著一絲寧靜。
胡婉笙怔怔地望著窗外,積雪反射的白光打在她的半張臉上,趁得格外蒼白。
她喃喃道:「下雪了……」
今早肖蓉與她在門口閒聊時,就曾提到,馬上要到龍崗的雪季了,有些衣物得趕緊準備起來,別等下學後再去供銷社買,那肯定是排隊也買不著的。
沒想到竟然來得這麼快。
哪怕胡婉笙已經來到龍崗快三年,她還是不太習慣這裡的冬天。
零下二三十攝氏度的極致低溫,對她這樣怕冷的人來說,簡直是冰窖地獄。
「下雪了?」
一旁的黎今穎很興奮,她放下鉛筆,連紙團的事情都拋到連腦後,飛快站起身,朝著窗外看:「真的下雪了啊!」
她在穿越前,是南方沿海地區土生土長的姑娘,見過八級颱風,見過四十度高溫,卻沒機會見到家鄉的漫天飛雪。
在她「前世」短暫的二十多年裡,老家就下過一場頭皮雪。哪怕是這樣,也足以讓當地無數年輕人興奮不已,爭相約上好友打卡雪季照片。
她站在窗戶的一側,看見遠處白茫茫的一片,瞳仁都閃爍著光亮。
雪天寧靜,屋內只有兩人淺淺的呼吸聲。
看膩了漫天雪白後,黎今穎才注意到屋內的胡婉笙有些失神。
是觸景生情?
還是感嘆時光流逝?
黎今穎猜不到,也不準備猜。
她不再多想,輕輕扯了扯胡婉笙的袖子,貼心問:「婉笙阿姨,你不是最怕冷了?要不再回房間,多穿點吧。」
胡婉笙回過神,她強忍著頭部雙側的神經突突聲,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小女孩。
黎今穎似乎是長高了些,皮膚也比剛剛撿回來時水嫩了不少,看上去的確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在這段託管期間內,胡婉笙大多數時間教她習字算數,偶爾穿插著會用一些簡單且不血腥的手術案例做「中場故事」調節氣氛。
明明她的作業本上還寫著橫不橫、豎不豎的抽象漢字,算術題偶爾也會犯幼稚的加減錯誤。
但每當提到入門的醫學知識,黎今穎眼神里那股機靈勁兒就再也藏不住。
怎麼看,也不是普通小孩。
胡婉笙認為她所在的這個世界有一張大網。
大網不斷牽制著她與身邊的人,將他們所有人的命運扯向某種既定的結局。
而黎今穎這個小孩的出現,似乎能讓她在陷進漩渦的過程中,感受到少量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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