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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遍花叢的方伯爺坐定了身子——他首先懷疑自己女兒被人給騙了,又或者,被人當槍使了。
別以為他不知道,隔壁老二就天天發夢想讓自己女兒當皇妃,好圖個未來女榮父貴。
見父親不信,方蘊蘭面色鄭重,緩緩吐出一句:「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傾國傾城貌,驚為天下人。」
同時,她心裡默默補充道:若非……生得如此,何至於在前世之時,令天子泥足深陷?
見女兒態度,方淮終於也跟著慎重了眼神:「竟然如此——那,我兒欲何為?」
他這女兒,向來不會無的放矢。
方蘊蘭藏在袖中的手指猛地攥緊,面上卻微微一笑:「佳人易得,而絕世佳人難尋——我方氏自是要……將其獻於天子!」
方淮的手掌一下就攥緊了心愛的紅酸枝木椅扶手。
沉吟片刻,他道:「可陛下少年即位,英明神武,更不好女色,萬一……」
「絕無此種可能!」方蘊蘭竟極失禮地打斷了父親的話,語氣中竟是再篤定不過的傲氣。
她一口斷定:「——便是貴妃也未嘗不可!」
方淮都被她的神色震住了。
半晌,他悄悄問女兒:「當真……有如此美貌?」
憶及前世寥寥的幾次覲見,方蘊蘭不由恍惚一瞬,回過神來斬釘截鐵道:「舉世罕見!」
方淮手指在扶手上劃了幾圈,還是忍不住,試圖再次開口確認:「那,比起你……又如何?」
方蘊蘭慘澹一笑:「比起她……女兒不過是蒲柳之姿罷了。」
這下,方伯爺終於徹底大驚失色。
第2章
春風料峭。
陳淼正坐在船頭殺魚。
紅通通的手指在涼風中靈活轉動,去鱗,剪肚,掏洗,按部就班,行雲流水。
這副放在哪個貴族小姐眼裡都堪稱殘忍的畫面,竟硬生生叫人看出幾分旖旎的美感。
陳全盤腿坐在船艙口避風的地方,身上還裹著條卷了邊打了補丁的舊毯子。
他臉上裂開一道道滄桑的笑紋:「小囡,晚上家裡做你最愛吃的魚哩!」
穿絳紅色土布衣服的少女抬頭:「好嘞阿爹!」
少女只彎起雙眼睛,足以叫她身後的霞光黯然失色。
陳老爹笑吟吟地點頭,一會兒,又重新望向了平靜的水面。
這本是相依為命的父女倆再平常不過的一天。
陳全是個漁民,不,更早些年,他還是個家有幾畝良田的莊戶人。可好景不長,後來爹患了一場傷病——莊戶人家,苦慣了,於是抱著那點僥倖心理,也就沒在森林砍柴掛傷後去抓服藥——很快就走了,不久,陳全的娘也走了,村里老人都說是累死的。
靠著賣地的錢,還有鄉里鄉親有一口沒一口的施捨,陳全掙扎著長大了,他長相還算機靈,十歲出頭跑去給一個無兒無女的老漁夫做搭伴。直攢到頭髮漸白,光棍陳全才終於能娶上一門媳婦——陳曾氏,臉上長一塊大黑胎記,腿是瘸的,家裡也沒給她起過大名,就叫她四丫。
這對年齡差頗大的夫妻成親後,日子過得竟然不錯,又過去好幾年,他們還得了個兒子。
待那個被養得虎頭虎腦的小子滿了三歲,陳全可算長舒了一口氣,預計在年前全家去趟城裡,「斥巨資」請城西的算命先生鄭重給兒子取個正式的大名。
誰知就是這一趟,陳全不過是轉身給兒子買個糖人的功夫,陳曾氏和兒子就一塊被縱馬的貴人撞死了。
事後,萬念俱灰的陳全叫貴人的家僕打發了幾兩銀子,就給趕回家去了。
至於陳淼,是他在水裡撿來的。
陳全當時站在船頭。
那也是一個春天,河冰化凍,水深草長。
遠遠的,一個不大的木盆漂來。
陳全險些要被河中央的一片金燦燦晃花了眼。
待水盆近了,他撈來一看,才發現繡著金線的紅被裡頭,竟裹著個雪白的娃娃!
從那以後,陳全也不尋死了。他給這女娃起名叫陳淼。
父女倆互相拉扯著,繼續過日子。
陳淼只一丁點大,就會心疼人,餓了就叫,也不哭,不舒服了她就哼哼。大了,才長成一個白肉團團的時候,就連拔野菜碰見帶甜甜汁水的花,在樹底下抓到個知了,也曉得分成兩份,一份留給爹,一份給自己。
陳全的脊背一日彎過一日,臉上的笑容卻又重新多了起來。
可隨著姑娘長大,陳全心裡的擔憂卻也與日俱增。
無他,只因他閨女長得也太好看了些——好看得過了頭。
陳淼小的時候,想要吃幾口奶,便是求到村里最苛刻的人家,也十有八九能應下來,再長大一點,想要「照看」淼淼妹妹的小子就已經爭破了頭。
又過了幾年,陳全是徹底不敢帶著閨女在村里待了。
他仍舊會獨自回老屋,卻鮮少有膽子帶陳淼靠岸。
如今陳淼已經要十六了,陳全望著身姿相貌和彩霞交相輝映的閨女,簡直要愁斷了腸。
想他一個大字不識的大老粗,白撿一個跟天上仙女似的閨女,更不說等陳淼長到七八歲,他吃的穿的就都是閨女的好手藝了。
有了這孩子,就連他打漁的運氣都好得出奇。
陳全有時候會想:他苦了大半生,也許後半生的福氣,就應在他閨女身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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