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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聊。」
「有段時間,覺得自己做什麼都不成,又覺得何苦去做什麼呢?」
「可能實在不像樣子了,我表哥就丟了本經書給我,還是古籍,殘破的很,名字都不見了的。」
「他給了我這個,偏不讓我在他跟前念,說是他一個刀尖上舔血的人,聽經文倒像詛咒。」
「後來呢?經書有用?」黛玉道。
「有吧。只是誦了也沒多久。夫子便做了個木魚給我,實在太醜,嚇得我再不敢誦了。」
黛玉被逗笑了:「暮鼓晨鐘張口閉口下地獄,也是你教的吧?」
「實話而已。」
「佛不渡你,你也別怨。」黛玉道。
「佛渡有緣人?這話其實挺嚇人。」
「我記得阿姊說,有和尚道士化你出家這事,如今說起來,我倒想起有個跟阿姊年歲差不多的姑娘。」
「她已然出了家去,帶髮修行。只因買了多少替身都無用,再留下去,就沒命了,後來她父母就舍了她出家去,能保住命為重。你說,她這樣的就算有緣人麼?一生自由就這麼困住了。」
黛玉驚訝:「竟有這樣的事?」
「那她如今如何?」
林鐸想了想:「不知。我只知道她的師傅,是個不凡的,夫子那樣混帳的人,路過她處,都進去給我同表哥求了兩枚平安符。」
「阿姊若想知道,我就讓人去打聽去,離著也沒有太遠。」
黛玉嘆道:「我也不過一問,不必特意去打聽了。□□人。也要看這有緣人認不認命。若認了,也未必修不出正果,若不認,那就是俗不俗,清不清了。」
第46章
神佛出家一事, 怎麼也不是個適合她倆的話題,就著話聊過也就過了。
林鐸又給黛玉讀了一段書,就離去了。
黛玉歇了一會, 便泱著雪雁,穿了外衣, 廊下透了透氣, 回來時候瞥見落地大花瓶旁放著一把傘。
赫然是蕭逸的那一把。
「怎麼放在這裡?」黛玉頗有些不自在。
雪雁忙道:「不是聽說國公爺又要來了麼, 姑娘又說過要還人家的傘,我就拿了出來,今兒天好,準備曬一曬。」
結果忙著伺候黛玉, 還沒顧得上。
黛玉點頭:「曬一曬,給林鐸送去罷。我們留著像什麼樣子,也不能我們自己巴巴的去還一把傘的。」
雪雁一笑:「姑娘說的是。咱們又不是杭州——」
她話出口知道不妥當,趕緊住嘴。
黛玉狠狠瞪了她一眼:「旁的話我都縱著你, 這樣的話你也敢!」
雪雁一見黛玉真的生氣了, 忙不迭的上去賠罪求饒:「好姑娘, 我錯了的。」
「我不知你哪裡知道這些!傳出去,旁人豈不是以為我教的?!」
雪雁這才知道事態的嚴重, 立刻招了:「我,我聽寶二爺房裡的小丫頭說的。」
「寶二爺有這樣的戲本子。這兩年沒有看了而已。所以姑娘不知…」
「所以你就學了來打趣我的?」黛玉依舊生氣。
「你出去吧。」
雪雁惶恐,眼眶一瞬間紅了, 噗通跪下:「姑娘!您饒了我!我再也不敢的!姑娘您別生氣!您還生著病…」
「您怎麼罰我都好,只求姑娘不要氣壞了自己。我真的沒有打趣姑娘的意思…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管不住嘴…姑娘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定改的!」
黛玉又不忍心了, 勉強起身要拉起她,雪雁不敢勞動她, 自己爬了起來,還是哭著:「姑娘…」
「別哭了。」
「你且休息一日。明兒,這事就算過了。」黛玉道。
雪雁知道這事沒有商量的餘地了。
她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出去後喚來幾個小丫頭,認真的交代怎麼伺候黛玉。
「不能由著姑娘的性子,姑娘看書不知時辰,你們定要勸的。」
「姑娘吃飯也要勸一勸,可也不能撐著姑娘…」
雪雁聲音不大,黛玉在窗邊卻能聽到一點。
心裡又暖又氣,她罰她,只是讓她知道痛,日後才知道禍從口出。
黛玉自己向來得理不饒人,可雪雁不一樣,她一個小丫頭,若這麼口無遮攔,惹了禍事,她如何保得住她?
但雪雁這事,倒是讓她又看透了一些事。
榮國公府,風氣已然敗了。
以前鳳姐姐的眼神打趣她如何不懂,若她沒有林鐸,以後就得長居在那裡,那樣流言蜚語豈能少了?自己同寶玉同吃同住一般,日久後…
二舅母向來不喜她,還有寶姑娘在…
父親那日話里的意思,想必老太太是有那個意思的,但老太太能做主多久呢?
若是最後不成,她哪裡還有別的路?一死了之就是最清白的路了。
黛玉不敢想了,一身冷汗已經下來了。
進來伺候的小丫鬟察覺出來,趕緊扶她換了衣服,略微擦了擦,扶她躺回床上。
「姑娘,可是不妥當了?我去請大夫?」小丫鬟道。
「不用,我就是累了,我睡一會。」黛玉閉上眼睛,眼角溢出一滴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