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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如此鄭重。」林海笑了:「就是父女家常。」
「原不該我說,可你母親——便只能我來說了。」
「你十一了,再過幾個月去,就十二歲了。」
「大家貴女,這個年歲,都是要議親的了。」
黛玉騰地低下頭,面色微紅:「父親…」
「為難你了。」林海心疼嘆氣。
黛玉又羞又難過:「父親,亦為難了。」
母親早逝,父親又命不久矣,若非如此,她何至於這樣隨意的被提及婚事這樣的話來。
她難堪,父親也不忍。
「你瞧,這樣的窘迫,就是我不想看見的,也是我把你送去榮國公府的緣故。」
「你外祖母,總能替你做主。」
黛玉抬頭:「父親,這是何意?」
讓她回榮國公府?
她有林鐸了啊!
林海看著她:「你在榮國公府時,我收到你外祖母的信,說你同她家寶玉,來往親近。」
黛玉蹙眉:「我同寶玉的確同住外祖母那裡,親近是有的,可同旁的姊妹也是一樣的親近。」
「舅母初見,便讓我不必搭理寶玉,我知其意,只是寶玉,心性單純,待人和善親近,時日久了,我也不好——」
黛玉咬唇,眼眶微紅:「父親,此時只有你我父女,我也顧不得臉面了,只回父親一句:再回榮國公府,我只是外客。」
林海懂了。「玉兒,莫哭。」
黛玉想取帕子擦淚,發現帕子落在了林鐸那裡,只能任由淚水落下。
「榮國公府,不是好去處。」林海道。
這是他的態度。
「玉兒記下了。」
「嗯。回去罷。」
黛玉哭的滿臉皆是,也不好再待,行了禮,方出去了。
雪雁等在外室,一看見又驚又疼,不敢說話,上來先抽了自己的帕子給她輕輕擦了擦。
然後扶著黛玉回西廂房了。
免不了重新洗漱,藥浴也備好了,雪雁索性伺候黛玉先沐浴。
「姑娘,這味道也不難聞呢。」雪雁勉強笑道。
「嗯。」黛玉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雪雁見狀,也不敢讓黛玉一個人多泡,不過半個時辰,就讓她起身了。
重新又換了清水沐浴後,黛玉不肯穿寢衣:「拿外衣來,我去看看阿鐸。」
雪雁欲言又止,沒勸,給黛玉穿上外衣略弄了個髮髻,披上一件披風。
第41章
雖然離著很近, 雪雁還是帶上了一盞燈籠。
黛玉瞥了一眼,是林鐸送的小走馬燈,蠟燭燃起, 還帶著淡淡的香味。
「走吧。」黛玉也不用雪雁扶的。
東廂房還燈火通明,暮鼓晨鐘在廊下倒掛著玩耍。
「林姑娘施主。」
黛玉笑笑:「小心些。」
令七已經聽見, 走了出來:「大小姐。」
「林鐸醒了嗎?」
「醒了吧…」令七往旁邊讓了讓。
什麼叫醒了吧?
不過既然令七讓開了, 說明林鐸可以見人。
黛玉點頭, 走了進去,令七隨後拍了拍暮鼓的腦袋:「進去陪著。」
暮鼓哦了一聲,跳了下來,蹦跳著進去了。
林鐸醒了, 但似乎沒完全醒,他躺的平平的,睜著眼看著床帳,眼神茫然。
黛玉來了, 他也沒有什麼反應。
「阿鐸?」黛玉以為他是發呆, 怕驚著他, 輕聲道。
林鐸眨了眨眼,沒有回應。
黛玉無措的看了眼探頭探腦的暮鼓, 她不敢伸手觸碰林鐸。
暮鼓似乎懂了黛玉的無措,他咦了一聲,從茶壺裡倒了水, 捧在手裡,哩哩啦啦的走過來。
然後勸灑在林鐸臉上頭上。
黛玉一驚,沒來得及阻攔, 暮鼓沖她一笑:「活了。」
黛玉低頭,林鐸正看著她笑呢:「阿姊?」
「你怎麼來了?」
他摸了摸臉。「我又發呆了?」
「嚇著你了?」他笑, 仿佛沒什麼大不了的。
黛玉看著他,終是咽下了原來的話。
「怎麼看起來還燒著?」
「喝了藥嗎?苦不苦的?」
黛玉坐在床邊,摸了摸他的額頭。
林鐸從枕頭底下掏了掏,把她的帕子掏出來:「阿姊,還你。」
黛玉氣道:「怎麼濕漉漉的塞枕頭底下了?」
「令七怎麼照顧你的?」
「你能長大還真是——」
黛玉一邊說,一邊要扶起林鐸,給他換個枕頭。
林鐸自己爬了起來,枕頭往地上一扔。
「阿姊,我明兒就好了。」
「燒著不算什麼。」
黛玉看他:「你既然說了,我只有信的。」
林鐸盤腿坐好:「阿姊,你也看到了。」
「我跟你不同,不是先天不足,是後天得的,第一次被人刺殺後留下的症候。我不是天天用藥,但也十天半個月就得用一次。」
「大夫說我是心病。若要好也就好了。」
「其實什麼病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