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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出來探險,算什麼探險家?

  以前天天用來代步,擺在小區里,他們喜歡歸喜歡,像喜歡一個展品。這次,他們對未知的世界進行探險,與這輛車「同生死共患難」,對它有了真感情。類似電影裡的將軍看自己的坐騎,他們同樣對它投以欣慰的目光。

  小賣部的老闆出現,進山的人不多,對這高挑體面的兩男的印象頗深,扯著嗓子問:「老天爺——什麼情況?」

  兩人要了四個茶葉蛋,狼吞虎咽吃掉了,又要了一包煙,一人一根。

  游敘回答:「跟人搶車位,起了點小矛盾。」

  「搶什麼車位,山這麼大,停哪裡不是停?!」老闆表示難以想像。

  談夢西邊吐煙圈邊笑,「老闆,這條路好難走,沒想到要懺悔的人這麼多。」

  游敘接他一句:「還好,比去雪山淨化心靈的少。」

  「哎呀,你們去的時候不是跟你們說了,顫迴路,不好走,走得兩個腳打顫顫回來,誰沒事走它!」老闆唉聲嘆氣。

  游敘和談夢西對視一眼,又問了一遍。

  老闆拿出手機,給他們打字「顫迴路」,在膝蓋上來回比劃:「走得打顫,明白啦?」

  他們把「顫迴路」聽成「懺悔路」,並且向自己和對方一路懺悔。

  談夢西問:「福氣路,叫福氣路嗎?」

  「晚上都是夫妻鑽去打野炮,不是夫妻路是什麼?」老闆說。

  這回不用手機打,老闆的鄉音再重,結合前後詞語,他們還是能聽懂的。

  游敘一臉後悔莫及,回頭對談夢西說:「早知道走福氣路,一路幹過來,把那五盒用掉,就沒空吵架了。」

  兩人同時發出爆笑。

  老闆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找出創可貼,叫兩個東倒西歪的人貼上,又叫妻子多拿兩個茶葉蛋,給他們敷一敷。

  「還是有好人的。」談夢西的頭上頂著茶葉蛋,眼淚都笑出來了。

  游敘的臉上頂個茶葉蛋,「昨天晚上,不知道誰家小孩在山上放火,你們看見了嗎?」

  小賣部老闆說:「沒看見山上,但是好多個大人追到我門口,說小孩子偷車上山,好在車上帶定位,嚇得家裡人半夜出來找。」

  談夢西挑重點問:「抓到了?」

  「抓到了。」

  「打了嗎?」

  「打了!」老闆說起來繪聲繪色,豎起四根手指,「四個小孩,在出來的路口抓到的,我們村里人都爬起來去看,大人打得小孩坐地上哇哇叫,一提脖子,全部提回去了。」

  說完,老闆進了小賣部。

  游敘說:「今天天氣真好。」

  談夢西說:「真美。」

  「給你看看更好的。」游敘拿出手機,給談夢西展示幾張照片,四個人和兩輛車的現場事故合影。

  談夢西下巴差點掉地上,「你什麼時候拍的?!」

  「打架前,拍完手機就飛了。」游敘要是有尾巴,已經翹天上去了。

  他什麼人,心眼多著呢,留了證據,對方家長不聯繫他,他自會聯繫對方家長,跑不掉的。

  談夢西把最壞的猜測亮出來,「要是他們扯皮,不肯賠償呢?」

  「自己修。」游敘無所謂地挑眉,亮出自己燒了幾個洞的褲腿,「我有能力承受最差的結果,人沒事就好。」

  談夢西點頭,「有道理。」

  他們回身,再次仰望這片群山,在一座座深沉包容的大山,幾十億年前已經形成的石頭面前,一百多億年前行成的宇宙,公平的空氣與太陽下面,一動不動地直立著。

  昨晚,黑夜與黎明的交替間,露水落在肩頭,把他們從內到外沁得潮濕。生活困境中的出口,人生意義的思考,令人苦苦掙扎的困惑錯誤煩惱,早已無關緊要。

  他們體會這種仰望帶來的渺小,當下要做的,並且以後經常會做的,只有一件事——在陽光下,發一會兒呆。

  十幾分鐘後,村民扛著鋤頭路過,他們並排往車的方向走。

  游敘問:「你會回來看那棵樹嗎?」

  「不會。」

  「為什麼?」

  「這地方值得來第二次?」

  游敘輕輕笑了下。

  談夢西同樣勾起嘴角,他會記得它,他也會有新的樹。

  游敘又問:「你想沒想過,回去後又是日復一日?」

  「你說的日復一日是有床墊睡,走兩步能買到好吃的,每天平平淡淡,沒什麼大事,掙掙錢?」談夢西反問。

  「嗯,大部分普通人的生活。」

  「這個普通人,」談夢西指住自己胸口,「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到屬於他的世界了。」

  游敘定了會兒,也指指自己,「這個普通人也是。」

  「再說了,不會一樣的,哪怕每天看一頁書,喝一杯不同的飲料,做一件昨天沒做的小事,每天都不是一樣的。」談夢西拉開車門,「上車吧。」

  游敘說:「好。」

  遲早要出發的。

  回到車上,談夢西伸了個懶腰,繫上安全帶,重讀一遍兩條路的名字,「『懺悔』,有一瞬間,我懷疑過這個邪門的路名,它給了我一些心理暗示。」

  幸虧他是無神論者,很多東西早就埋在心裡,等待合適的時機爆發罷了。

  游敘打開導航,扶好方向盤,踩下油門,「不止路名,還有懺悔湖,懺悔山,這一大塊邪門的懺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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