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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孤單單過一生似乎沒那麼可怕。

  他會記得,曾經他和姜換站在兩個世界的交匯點,在夏天牽了牽手。

  得到再失去,就像剝離出血液中以姜換命名的成癮基因,創傷不可見,在外依舊維持著完整形狀。可只有喻遐自己感受得到,整個過程漫長而掙扎,在皮囊之下不斷沸騰、扭曲、蒸發,就算知道遙遠處存在終點,長途跋涉的每一步也都在血淋淋地煎熬。

  但等習慣了,就不會那麼難以接受。

  趕在他燃燒殆盡前,逃離姜換為他編織的雨季。

  喻遐掐了掐手腕內側,第一次沒有把姜換的話聽進去,半垂著眼,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堅定:「你每次做決定都不告訴我,知道,你是考慮過我的,但這種考慮只會讓大家都難受,與其繼續下去,不如——」

  「喻遐。」姜換打斷了他,「先休息吧。」

  「先分開各自冷靜一段時間,這也是你之前對我做的。」

  喻遐看著他:「不是嗎?」

  很難過很怨懟的語調,目光也悲傷極了。

  姜換整理枕頭的動作停了停,半側著臉時,長碎發垂在頰邊遮住了表情。半晌,他好像嘆了口氣,抬起頭看向侷促站在原地的喻遐審視。

  「你想的冷靜的辦法就是分手,對麼?」

  喻遐忽地像被吊在半空中,失重感讓他四肢漂著似的沒有著力點。他被姜換的表情刺了下,不知所措地點了點頭。

  姜換面無表情,薄薄的單眼皮在這時顯得尖銳冷漠,開口也不容置疑:「不好意思,分手不是你一個人決定了就算的,我不同意,你所謂的『最好的方法』我不能接受。」

  言罷,他站起身關掉房間的燈,黑暗中腳步聲無限放大。

  春雷與雨聲連成一片,越來越響,接近此刻喻遐因緊張而加速的心跳頻率。

  「之前很多事……沒有先告訴你就先做了,是我的錯,對不起。」姜換道歉時尾音沉重地往下壓,他在喻遐身邊站定,「但你想分手,我聽了真的很難過。」

  他一時恍惚。

  姜換的話似乎明明白白地告訴他,那句「喜歡」不是假的,而且比他想像中還要濃烈和執著。好神奇,兩個不太可能在姜換身上出現的形容詞,卻比任何時候都貼切——因為擁抱和輕輕印在唇上的吻。

  可喻遐連笑一笑的力氣都沒有,呆愣地立在原地。

  腳步聲停在客廳。

  走廊里的燈也熄滅了,整套房子都歸於藍黑的夜色之中。

  -

  喻遐記不清他是怎麼睡著的。

  前夜姜換出去後,他站到雙腿發麻才坐下,歪倒在沙發床里,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疲倦侵襲下,眼皮沉重得支撐不起多思考一點,連衣服都沒換就歪歪扭扭地墜入夢境。

  然而睡得很不安穩,始終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分不清虛擬與現實。大約到了後半夜。好不容易聽見雷聲越走越遠,驚蟄過後的第一場大雨稍微停歇,喻遐才側著身,用一條毯子蓋住頭,不敢見光似的昏沉過去。

  翌日,朦朧的打電話的聲音隱隱約約從牆壁另一側傳來,渾身都疲軟,可敏銳聽見幾個關鍵詞句:虹市,頒獎禮,還有……

  「……沒打算走。」

  喻遐猛地睜開了眼睛。

  客廳陽台與書房的窗戶連在一起,舊小區套內隔音效果不佳,喻遐坐起身,清晰聽見姜換的聲音從陽台的方向傳來。

  「昨天問了他了,那幾個領頭的現在應該都在派出所,可能需要你幫忙找人查一下。」姜換聽起來心情還不錯,只是稍顯冷淡了,「嗯……對,最好知道他們背後是哪家MCN,幾個自媒體營銷號怎麼可能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

  三百公里外,虹市,張安妮揉著太陽穴:「我查一下吧。

  「謝謝你安妮姐。」姜換一頓,「又給你添麻煩了。」

  聽了這話,張安妮哭笑不得:「你給我找的麻煩還少啊?真是,跟你合作五年我要花多少錢才養得回來……找到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起訴他們。」姜換甚至禮貌地補充問了句,「行嗎?」

  張安妮:「……」

  片刻,張安妮說:「明白了,團隊會去辦。」

  她思量少時,到底問出了口:「阿換,你今天到底回不回來參加頒獎禮?」

  「有沒有PLAN B?」姜換反問。

  那就是不回來的意思。

  張安妮心累,飛快地思索道:「今早晨在酒店餐廳碰見了谷非雨和許為水,因為你昨天是當著谷非雨的面走的,就和他聊了兩句……結果他居然問我,是不是你不回來以後要安排他幫什麼忙,有沒有告訴我……」

  姜換啞然。

  昨天還「沒有必要幫你」,一夜之後就變了臉,他完全不知道谷非雨為什麼心態轉變得如此快,這位新人演員也說不出的有趣。

  「沒有……昨天提了一句而已。」姜換說,顯出一絲無措。

  「你等會兒聯繫他?」張安妮問,「還是我去?」

  -

  牆壁那頭的聲音小了下去,不多時便消失了。

  喻遐已經完全清醒,但仍不想出去面對現在的姜換。前一夜的冰冷眼神讓他想逃避,這些偏偏又因為自己而起的,怎麼都不是辦法。

  有腳步動靜在書房門口遲疑地停下,喻遐坐起身,下一秒,姜換敲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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