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頁
陳澤嶼眉尾輕挑, 輕輕往她身邊挪動,「知道王家莊的王麻子嗎, 他以前是……」
他的聲線好聽, 講八卦像講故事似的娓娓道來, 梁鳶漸漸睡眼朦朧,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
陳澤嶼小心翼翼讓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 順便把遮蓋住眼睛的劉海撥到一旁,瞥見兩邊亂糟糟的麻花辮,心思微動。
除了媽媽和奶奶外,他只碰過梁鳶的頭髮,也僅僅碰過發頂。
梁鳶的頭髮又黑又濃密,夏日太熱,甚至有過剃光頭的念頭,要不是宋蔚阻止,她還真能幹得出來。
陳澤嶼輕輕的捋下皮筋,用手當梳子梳了好幾十下才開始編麻花辮,第一次編,亂七八糟的,並不好看。
他抿著唇解開,開始第二輪嘗試。
試了十幾次,總算沒那麼慘不忍睹,他又開始換另外一邊。
等兩邊都綁完後這才滿意的點點頭。
看著看著視線漸漸挪到了她的紅唇上,想到意外的那個吻,他的喉結不自覺快速滾動著,呼吸都重了幾分。
陳澤嶼長睫微顫,抬手輕輕觸碰了她的臉頰。
軟軟的,滑滑的。
若是醒著的梁鳶見到這一幕怕是會給他個腦瓜崩,陳澤嶼笑了笑把她身上的外套緊了緊。
陳澤嶼喜歡幻想和梁鳶有關的未來,如果二人結婚,他會包攬家裡一切大小事務,他會給她梳頭髮,給她做飯,給她洗衣服,陪她去商場和國營飯館,梁鳶只需要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
道阻且長,但他知道梁鳶如今對他和從前並不一樣。
以前的梁鳶和他說三兩句話就會不耐煩,現在願意聽他嘮叨,這便是很大的進步。
天亮了,樹林裡出現片片光暈。
梁鳶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我們該下山了。」
幾人確定火滅後才離開。
大家都是誤入此地,要離開並不容易,不過劉麗從小在附近長大對這裡還算熟悉,有她帶路相信很快就會下山。
白天的溫度比夜裡高很多,昨天聞到的那股味道也變得越來越大。
陳澤嶼擰著眉,「劉姐,咱們走的方向對嗎?」
「對……對吧?」劉麗有些不確定,「夜裡太黑沒看清楚路,咱們越過這一截路,爬上那個位置,我大概就知道怎麼下山了。」
「沒事,我們跟著你走就行。」
新燕也不安起來,雙手緊緊握著劉麗的手,「媽,我有點害怕。」
別說她怕,劉麗現在也心慌慌的,她從沒來過這裡,昨天就感覺不對勁但沒細想,現在……該不會走到那個地方了吧。
念頭剛落,突然有人尖叫出聲,「那裡……那裡……有孩子!」
從野草之間的縫隙中隱隱能看到穿著麻衣的孩子靜靜的躺在地上……不,那不是地,那是森森的白骨。
梁鳶瞳孔微縮,不自覺的捏緊懷裡瑟瑟發抖宋黛的肩膀。
陳澤嶼肩背挺直,擋在眾人面前,「我帶你們繞過去。」
「可是,那個孩子……」
陳澤嶼沉聲道,「它死了。」
死了?!
這時劉麗突然開口,「那些都是死去的女孩子。」
小時候隱隱聽說過,卻沒想到是真的。
簡單的幾個字,梁鳶分辨了好久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紀,大部分華國家庭依舊重男輕女,更別提資源匱乏、嚴重依靠勞動力的七十年代,在有些人看來養一個女孩除了換取彩禮外沒有更大的價值,所以女孩一出生便被捨棄。
這裡的捨棄當然不會那麼溫和,有按在水裡淹死的,有活生生掐死的,有餓死的,千奇百怪,數不勝數。
因為這種事情見不了光,所以那些人只敢趁著黑夜偷偷的把屍體扔到這個地方。
幾百米處陽光透過重重的樹葉灑了下來,可地上的這些孩子從出生到死亡哪怕變成森森白骨都沒有見過太陽。
它們被永遠的扔在這個地方,被蟲蟻啃食,被人遺忘。
沒有別的原因,僅僅性別為「女」。
「鳶鳶別去!」
梁鳶撥開他的手,也撥開了草叢,她看到了被遮擋的一切。
無數的白骨上放著完全腐爛、半腐爛以及還未腐爛的孩子,無數的蚊蟲在它們周圍環繞,它們大多出生沒多久便死了,臉小小的,手蜷縮起來,看起來也小小的,身體只是被破麻布包裹了一層,不少皮膚都裸/露在外。
怪不得前段時間小紅的孩子突然沒了,原來是來到了這裡。
她抱過那個小女孩,特別喜歡對人咯咯笑,一笑起來兩隻眼睛像彎月牙。
可是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樣,脖子裡有一道紅褐色的勒痕,那雙大眼睛再也笑不出來。
梁鳶想笑卻笑不出來,她一直都知道那些殘忍的過去,可聽到和親眼所見的感受完全不一樣。
怪不得人們不敢來這個地方,是因為愧疚嗎?
不,他們既然敢殺死這麼多孩子就不會愧疚,他們是害怕,害怕這些嬰兒找上他們。
怪不得這裡如此陰森恐怖,原來是那些死去的孩子一直再哭。
鬼不可怕,因為看不見摸不著,那些披著人皮的人才可怕,說不定哪天笑著笑著就能往人的心口捅一刀。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