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頁
鶴車內部只剩下一個方方正正的房間,茶香裊裊,熱熱鬧鬧地擠著好些人,閒談聲藏也藏不住,直接飛到人腦瓜前,「……當初山海斷流,根由還是在仙魔大戰。若不是幾個化神修士非要斗個你死我活,此方天地怎麼會崩毀?」
施湛盧正坐在方桌前,背對著通往二樓的階梯,面對新來的道友們激情述說自己的論斷,「如果千年前的化神修士們能試著和平共處,魔修們學會約束自身,仙修們學會得饒人處且饒人,那如今的天地還是完整的,哪還用什麼青穹屏障?」
即使背後腳步聲一步步響起,施湛盧也沒當回事,只恨自己嗓音不夠洪亮,不能襯托出自己論斷的有力,言之鑿鑿地說,「所以,如今地脈浮動,山河動盪,當初的化神修士,沒一個是無辜的!」
石破天驚。
無論是已經和他打過幾次交道的謝綠綺,還是第一次見施湛盧的申少揚四人,都不約而同地露出呆滯的神色。
申少揚的目光忍不住地游弋向樓梯口佇立的身影……
——施湛盧知不知道,他口中導致五域山河動盪的罪魁禍首之一,就在他身後站著呢?
英婸下意識地瞥了「檀瀲」一眼,後者神色平靜,沒有一點波瀾,好似只是聽了一個事不關己的觀點。
她懷疑這張臉也是易容出來的,如果檀瀲真的是她猜測中的那位存在,隨手的易容也能讓元嬰修士分不清楚,在夏枕玉祖師仙隱的情況下,當然足以瞞過上清宗的所有人,大剌剌地頂著假面孔參加訾議會。
想到這裡,英婸又順帶瞥了夏長亭一眼,這個娃娃臉的金丹女修也許和檀瀲有淵源吧?
「檀前輩,您來了。」祝靈犀忽然出聲打斷。
她性格板正之餘,其實很善良,不忍心看著施湛盧在毫無直覺的情況下繼續捋虎鬚。
曲硯濃「嗯」了一聲,緩步走到申少揚身前,桌邊已坐得滿滿當當,一點空位也沒有,申少揚還傻愣愣坐著,抬頭和她對視。
曲硯濃凝視他,申少揚茫然不解。
富泱看不下去,站起身,「您坐這裡吧。」
曲硯濃意味莫名地瞥了申少揚一眼,在富泱讓出的空位坐下。
申少揚還眨巴著眼睛,沒搞懂仙君剛才到底唱著哪一出。
富泱拍拍他肩膀,語氣很和藹,「申老闆,你以後還是坐小孩那桌吧。」
曲仙君的意思都那麼明顯了,還不主動讓座,申少揚真是一會兒機靈一會兒傻。
申少揚更不解:「啊?」
算了,和傻瓜做生意賺的才多。
富泱微笑:「沒什麼。」
申少揚狐疑地看看富泱,實在沒想通,移開目光,望向曲仙君。
「聽你的說法,你還挺同情魔門的?」曲硯濃問施湛盧。
施湛盧不認識她,被她冰冷奇譎的神魄嚇一跳,不太信她笑吟吟的表相,收斂了很多,拘謹地說,「也不是同情魔門,我只是覺得當初那一戰並非不可避免,如果雙方都能冷靜下來,各退一步,如今的世界會比千年前好很多。」
曲硯濃付之散漫的一笑:小滑頭。
他一身竭力掩藏的魔氣可不是這麼說的。
第92章 明鏡台(十九)
曲硯濃從施湛盧身上感知到濃郁的魔氣, 即使後者想盡辦法遮掩,瞞得了別人,瞞不了她。
短短半年功夫, 她居然接連遇見兩個魔修。
如果是一千年前仙魔大戰剛結束的時候,曲硯濃必然二話不說戳穿對方的身份, 丟下兩個選擇,要麼廢去修為, 要麼和她一樣毀去魔骨修仙,如果都不選,她就親自動手了。
仙魔大戰後, 天下再找不到一個有名有姓的魔修。
彼時仙修們一面奔走相告, 一面也難免要議論她,誰不知道她從前也是個魔修?對魔門斬草除根,一點舊情也不留,實在有點薄情寡義。
她只是不在乎,不是不知道。
千年以後, 她不會選擇那麼激進的方式,因為她已沒有恨,也沒了憧憬,消滅某群人並不會讓這人世變得更好,就算沒了魔門, 那些註定要做魔修的人也只會變成披著仙修皮的魔修。
道統就只是道統,只要還沒淪陷在欲望里失去克制, 都是俗世凡人, 誰比誰高貴?
施湛盧掩藏道統, 目光卻還算清正,沒有邪心, 曲硯濃姑且相信他不是惡人,只要還沒聽說他做過什麼惡事,她都懶得拆穿。
「各退一步?」曲硯濃笑了一下,「本來就奔著不死不休的目的開始,當然要以不死不休的結局告終。」
當年仙魔大戰是她掀起的,也是她瘋到最後,季頌危和夏枕玉都不是貿然起干戈的性格,就連魔門當時的三個魔君都各有基業,不愛妄動,只有她一無所有,比誰都孤注一擲。
正因如此,仙魔大戰後,似施湛盧這般的質疑也有不少,覺得她因一己之私害得一方天地四分五裂、無數生靈流離失所。
最讓人不平的是,她因一己之私害得世界崩毀,卻又隻手遮天,將五域分定,反倒成了萬人景仰的聖人,簡直不公極了,恨她的人多得是。
曲硯濃一般不愛給自己找藉口,藉口是弱者的特供品,她登聖攬極,只需要宣示,不需要掩飾,但天地崩毀、山海斷流,真不能全怪她。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