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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少揚竟然想不出反駁的話!
靈識戒是前輩的東西,前輩又是曲仙君的道侶,那曲仙君說這是她的東西,好像一點錯也沒有。
可是這戒指之前確實是他的啊……
曲硯濃對他宛然一笑。
「現在是我的了。」她沒一點猶豫地說。
申少揚噎得說不出話。
恰在此時,萬里之遙的冥淵下,幽風驟然吹動,拂過荒冢的每一寸角落,也如晚夜涼風一般,從靈識戒中悠悠地吹來,一道幽邃森冷的輕風在曲硯濃周身環繞。
雜亂混沌的氣息在風裡糾纏。
以曲硯濃的感知,瞬時便覺察到這輕風裡蕪雜的魔氣,如澎湃的浪潮,即使重重阻隔、極盡壓抑,也穿越山海將她環繞。
幽風裡的魔氣像是無形的觸手,扭曲著攀附在她的身側,一刻不息地向她靠攏,緊緊地將她環抱,不容掙脫。
曲硯濃訝然。
這不像是衛朝榮的性格。
靈識戒里,幽黑的觸手悄然爬上曲硯濃的手背,堅硬的尖端輕輕在她手背上敲了兩下,俶爾寫就一句簡短的疑問:
「你認得他?」
也沒說名字,也沒說究竟是指哪個,簡簡單單一個「他」,好似不明白指代的是哪個人就不該了一般。
她和徐箜懷攏共沒有說過幾個字,他已看出他們相識。
曲硯濃望著那飛速顫動的觸手,眨眨眼,沒說話。
短短四個字,她竟看出兩三種意味。
她可說不清,衛朝榮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誰啊?」她問。
冥淵下,虛妄幽晦的身影也如跳動的燭火,在幽風裡微微扭曲。
每一次扭曲,平靜的空間便一寸寸地碎裂,如同上好的琉璃受不住利器的敲擊,發出令人背脊生寒的咔噠聲響。
已凝實森冷的魔元軀體仿佛無敵深淵,鯨吞虹吸,將這破碎的空間盡數吞噬。
衛朝榮一步不動地佇立。
他在乾坤冢里待不了太久了。
乾坤冢也是這方天地一隅,他的存在同樣會令乾坤冢趨向崩毀,這方荒冢曾悄無聲息地容納他沉寂了千年,卻抵不過他心間貪妄一生。
倘若有朝一日,他慾念深重,貪妄無邊,玄金索徒然束縛,而乾坤冢卻崩毀淪陷,他又何去何從?
「你知道我問的是什麼。」他回答她,「你只是永遠裝作不知道。」
曲硯濃微怔。
她倏然垂眸無聲,像很多年前那樣沉默,以應對她驟然的不知所措。
重逢後他太迴避躲閃,總是走走停停,明明一步之遙,卻進進退退,遠隔重山,以至於她也忘了,衛朝榮其實並不優柔寡斷。
他總是一往無前,奔赴山海,沒有任何阻礙能擋住他的腳步。
目標在前,他從不轉身。
「曲硯濃,」幽黑的觸手在她掌心一筆一划,「你不要裝傻。」
她一貫最擅長裝傻。
爾虞我詐她眼也不眨,逢場作戲她鬼靈精怪,可旁人捧出一顆心送到她的面前,她又忽然變得駑鈍起來,總是裝作聽不懂,顧左右而言他,用一切話題來岔開當下。
再沒有旁人比她更懂得撥開一段真心。
曲硯濃語塞。
她總有萬般伎倆,即使被人看明白,她也用得輕車熟路、理直氣壯,可對方是衛朝榮,她又有點不忍心敷衍他。
總是,捨不得。
「我那時就是很好奇,如果衛朝榮一直待在上清宗,從來沒有假扮魔修潛入魔域,從小聽上清宗的典籍經義,會長成什麼樣子。」她避開稱呼,只說名字,他明明想和她相認,卻不承認自己是衛朝榮,她隱約猜到端倪。
衛朝榮寂然。
「所以,你是覺得他很像……那個人?」他問,觸手上透露出的魔氣森森的,並不讓人心寒生畏,只是透著一股深不見底的克制,像是把七情六慾全都壓在心底,「你覺得他就是衛朝榮沒前往魔域的樣子。」
曲硯濃啞然。
他如果非要這麼說的話,她也沒有辦法。
「他像嗎?」他偏執迷不悟。
曲硯濃輕輕嘆了口氣。
「不像,沒有人像衛朝榮。」她語氣輕柔,難得溫存,恰如春風,「衛朝榮在我的心裡獨一無二。」
望不見的萬里之遙,冥淵重重疊疊地泛起白浪,把前浪淹沒得不見蹤跡。
明知她又在花言巧語,可他微微勾起唇角,止不住地微笑。
第74章 明鏡台(一)
艦船脫離虛空裂縫的第二日傍晚, 申少揚坐在船艙里,自午膳後一整個下午都睏乏得睜不開眼睛,明明記得自己在看祝靈犀和富泱下棋, 迷迷糊糊就支著頭睡著了。
直到銀脊艦船的船身整個猛烈地向下一沉,發出沉悶的聲響, 嗡嗡地震顫著,帶著申少揚本就有些困頓的腦子也仿佛嗡嗡響了起來。
他勉強打起精神, 打了個哈欠,朝狹窄的窗外張望,「是要進入青穹屏障了嗎?」
窗外, 光怪陸離的浮光晦影不斷變換, 僅僅只是盯著看兩眼,便讓人腦瓜子疼得像是被銀針頂著往裡扎,申少揚只看了一眼,原本睏乏的精神立馬就疼清醒了,慌忙地挪開目光, 「看來確實是到玄霖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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