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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硯濃那時也許短暫地猶豫過一瞬,但殘存的理智被迷亂的情意壓倒,她沒有一點掙扎,反倒更熱情殷切地倚在他的懷裡,指尖一點點越過他的衣襟,掩在衣衫下,藏得那麼深,遮掩那些恣情歡愉的遊走。
他悶悶地哼了一聲,呼吸聲一聲沉過一聲,一言不發地佇立著,像是一根堅硬筆挺的柱子,緊緊擁著她,給她支撐,也給她深吻。
曲硯濃幾乎站不穩,視線也模糊,聽見他急促低沉的呼吸聲從耳畔慢慢向下游弋,吻過脖頸,吻過鎖骨,燙得她心驚,又像是被放置在溫水中的青蛙,提不起力氣。
直到那個灼烈的吻游弋著深入,她在興奮中戰慄到全身都發軟,一簇細小到幾乎不值一提的靈光划過她腦海:
如果衛朝榮挑了這個時機殺她,她一定會死得很慘,沒有一點有力的反抗。
這微小的念頭划過她心田,似乎每時每刻都在急劇膨脹,最終填滿她的新湖,成為她罕見的恐懼源頭。
她沒有那麼怕死,但是絕不能這麼死。
她無法想像被他在意亂情迷的時刻殺死的可能,光是稍稍思考就惱怒而憤恨到呼吸都急促——她絕不能這麼窩囊地死。
於是她驀然抬起手,將他一把推開了。
衛朝榮被她推開了好幾步,頓在幾步外,眼神還帶著情意,深沉而灼烈地死死盯著她,像是有一瞬很想伸出手將她重新擁緊,可是望著她冷淡的神色,終究還是沒有。
她不敢,她退了一步,她不能再向前。
原以為衛朝榮會很惱怒,可他深吸一口氣,竟什麼都沒說,偏過頭,沒再看她。
「你不生氣啊?」這在她意料之外,於是笑吟吟地問他,好似一點都不在乎方才的事,可她心里其實有一點不自在。
也許她也有一點怕他轉身離去。
儘管她知道他若真的這麼做了,她一定再也不會見他了。
「我為什麼要生氣?」他還是沒有看她,語氣也淡淡的,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你猶豫了,說明你在考慮,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曲硯濃沒想到他還能想出這種說法。
「我也不是一直勇敢。」他終於轉過頭,耳根還有一點紅,但神色已很淡然,「曲道友,一個人如果真的很在乎另一個人,他總有些時候會止步不敢向前的。」
曲硯濃頓了一下。
「你覺得我是很在乎你?」她匪夷所思,根本不願意相信這種可能性,也根本不信,斷然地發小,「衛朝榮,你不要逗我笑。」
衛朝榮抬眸,目光沉沉。
「沒有。」他說,「我不是在說你。」
他不是在說她。
銀脊艦船上,曲硯濃握著那枚漆黑戒指,忽然問,「你現在也是因為在乎而不敢向前嗎?」
冥淵下,衛朝榮微微怔住。
*
在五域的青穹屏障之外,汪洋浩蕩,是為四溟。
四溟不受保護,直接與虛空裂縫接觸,波濤洶湧,比界域內的世界危險殘酷百倍,除了被緝殺的大凶大惡,又或是實在走投無路的苦命人,幾乎沒有修士願意在這裡生活,因為誰也不希望自己在危機重重的海域裡費盡千辛萬苦搏殺完妖獸,下一瞬發現身側突兀地出現了一道虛空裂縫,一命嗚呼。
虛空裂縫出現得毫無規律,也根本無從抵抗,也許裂縫出現的地方原本有一大片汪洋,憩息著元嬰大妖獸,可裂縫一出現,什麼都會煙消雲散,乾淨得像是從來沒出現過,普通修士根本無法在四溟保住自己的性命。
銀脊艦船就是因此誕生的。
申少揚站在銀脊艦船寬大如庭的甲板上,扒著欄杆往外張望,艦船外,遠天晦暗,只有一道熾烈的光芒從海面上灼灼燃起,白夜如焚。
這不是他第一次坐銀脊艦船,也不是第一次望見這樣的場景,但再次看見還是十分喜歡,「聽說那道光的方向是冥淵。雖然冥淵晦暗無光,吞噬生機,但在四溟中亮如星辰,永不墜落,來往的艦船都靠冥淵照亮航路,好神奇。」
「正是因為冥淵吞噬了大量的生機靈氣,才會在四溟中亮如星辰。」祝靈犀糾正他,「山海斷流後,只有青穹屏障內保有充沛的生機靈氣,在青穹屏障之外,靈氣稀缺,還經常要遭受虛空裂縫的侵蝕,因此四溟的天空是不見盡頭的永夜,冥淵雖然晦暗,也能照亮四溟。」
申少揚頗感意外地轉過頭。
「原來蘊含了生機靈氣就會比沒有生機靈氣的地方更亮啊?」他問。
祝靈犀真的相信他是個完完全全的散修了,連這些他都不知道。
「我三四歲的時候,祖父帶我坐銀脊艦船去玄霖域。」戚楓輕聲地說,「那時候我聽祖父說起過,自從山海斷流後,這些未被青穹屏障保護的地方流失了數不盡的靈氣生機,如果沒有青穹屏障的遮擋,那麼我們在四溟航行時,就會被五域的灼烈光芒刺得瞬間致盲。」
申少揚和祝靈犀一起回過頭,定定地看他。
戚楓不安:「……怎麼了?」
申少揚:「三四歲就坐銀脊艦船?」
祝靈犀:「你三四歲就來過玄霖域?」
銀脊艦船的船票價格不菲,尋常修士需要省吃儉用攢上十年八載,才能湊到一張單程的船票,只能去不能回,因此絕大多數船客都是做好了一去不回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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