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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上次曲仙君叫她小師妹,難道是因為她的道侶也來自上清宗嗎?
申少揚也吃驚,「是上清宗的哪位前輩?」
他根本不知道前輩來自上清宗——前輩分明是個魔修。
壞了,他大感不妙,莫非仙君念念不忘的那個人根本不是前輩?
——那他求仙君講述與那個人的故事,豈不是要把前輩給氣瘋了?
申少揚緊張地瞥了手上的靈識戒,可靈識戒竟然沒一點動靜。
……不會吧?前輩從前還真是上清宗的弟子?
曲硯濃一頓。
「你不會在上清宗的典籍里找到他的,也不會有什麼人記得他,他本來也不是上清宗的天之驕子。」她語氣淡淡的,「歸根結底,他只不過是上清宗的過客罷了。」
一時過客,一世過客,在哪裡都不是歸鄉,這是他們的宿命。
在上清宗待了那麼些年,她一點點拼湊出她所不知道的衛朝榮,拼湊出他隱藏不提的經歷、他羈旅無歸的一生。
誰記得他?寥寥,只剩她時時懷想。
於是離開上清宗自立門戶後,她自私地將他的姓名藏在心底,鮮少向外人提及,也很少向無關者述說他們的過去,因為沒有必要。
她不願意把他的名姓變成世人茶餘飯後的軼聞。
申少揚抓心撓肺地疑惑,卻不知道怎麼問出來,前輩就是曲仙君逝去的那位道侶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前輩又怎麼都不肯見曲仙君,他若是問了出來,曲仙君只要質疑一句「你怎麼知道他是魔修的」,就能讓他懵然不知所措。
曲硯濃沒有管他藏在心裡的疑惑。
她說著說著沉默了片刻,轉眼又抬眸,似笑非笑。
「至於和他怎麼認識的……」
「也沒什麼好說的。」曲硯濃嗤笑一聲,「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以為他是個色魔。」
閬風苑裡一片寂靜。
每個人的眼睛裡都放著光,現在沒有人埋怨申少揚放棄五月霜了,他們覺得這個選擇不能更妙。
申少揚的笑容僵在臉上。
色、色魔?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麼一個答案。
老天爺啊,前輩那種一整天都不見得有一句話的冷淡脾氣,究竟是怎麼一個照面讓曲仙君以為他是個色魔的啊?
靈識戒連通的千里之外,動盪不休的冥淵也有一瞬凝滯。
虛無妄誕的魔也有一瞬清明,愕然:
她從前居然以為他是個色魔?
曲硯濃從金座上站起身。
金座那樣高,她默然而立,垂首俯瞰眾生。
「我的笛子呢?」她忽然伸出手。
申少揚愣了一下。
他很快想起,碧峽比試之前,仙君在閬風苑裡給他們留下了一支竹笛,約定由最後的勝者將竹笛還給她,無論是誰都能得到她一杯清茶。
那竹笛現在還在富泱的乾坤袋裡,他回過頭,祝靈犀和富泱已經姿態恭敬地走到他身後了。
他從同伴的手中拾起那支纖細的竹笛,雙手捧到曲仙君的面前。
「仙君,」他說,「原物奉還。」
光影盈缺。
曲硯濃伸手,拾起他掌心的竹笛,舉至面前,看那一支竹笛越過日光,目光晦澀。
默然凝望,她輕輕捧著那支竹笛湊到唇邊,一聲幽幽嗚咽,清越的宮商流瀉而出,如水銀墜地,青鸞衝破雲霄。
閬風苑的青山萬重也隱隱為她作和,簌簌風裡,萬山呼應以嗚咽。
等到幽幽的笛聲停歇,山間還迴繞著裊裊餘音,眾人還沉浸在那一曲閬苑天涯,再抬頭,金座上已失了那道身影,空無一人。
就連環繞在金座下,吸引了萬眾矚目的那幾人,也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就像是一場傳說,來時盛大,去時清夢了無痕,等到旁人察覺,已成絕唱。
眾人愕然中惘然,久久不能脫離。
第46章 碧峽水(十二)
閬風苑裡, 申少揚、祝靈犀和富泱端正地坐在桌邊,一人面前一杯清茶,猶然冒著熱氣。
仙君遵守了先前的承諾, 請他們喝茶。
頂級的閬苑雪,一兩能抵萬銖清靜鈔的極品, 就這麼一杯下肚,勝過尋常修士三年打坐修行。
申少揚試著喝了一口。
丹田涌動出汩汩靈力, 比他剛晉升金丹時還多,一下子就將他強行突破後的虛弱狀態驅散了。
土包子捧著杯子都不敢再張嘴。
這輩子沒喝過這麼貴的茶,也很可能這輩子就這麼一次了。
「仙君。」祝靈犀率先放下茶盞, 「多謝仙君款待。」
嚴謹沉靜的符修少女只修道心, 不重外物,視極品閬苑雪為常物,目光直直地望向化神仙君,「仙君將我們帶來閬風苑內,大約是不想將往事說給不相干的人聽。現如今已沒旁人, 仙君可否應諾,回答申少揚的問題?」
申少揚悄咪咪地朝祝靈犀看過去:他方才在萬眾矚目下說得毫不磕絆,現在和仙君閒坐飲茶了,卻悶不做聲了。
誰能想到祝靈犀也這麼八卦!還這麼膽大!
曲硯濃從申少揚的驚人請求帶來的震撼中回過神來了,現在只剩下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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