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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
磅礴的雨終于越過陣法,澆落滿頭,三個應賽者誰也沒空去避,被淋了一身濕透。
申少揚手中的劍比雨更急,「叮叮噹噹」里,聲勢足以令人頭皮發麻的風刀湮滅了大半,只留下零星幾道落在甲板上,刻下無法修復的痕跡。
血從他的指縫裡落下,洇入他掌心,讓劍柄變得粘膩起來,險些從他的掌心劃出去。
痛早已被他習慣,成了最次要的事,可他不記得自己的手受過傷,縱然被刮開幾縷劃痕,在這傾盆的大雨里也早該被洗盡,掌心哪裡來的血?
照眼的劍光里,他瞥見從手背到手肘的一片觸目驚心的黑紅。
「玄衣苔。」靈識戒里聲音沉沉。
前輩認得這東西!
申少揚分了心,仔細去看手上的黑紅,卻因這分神誤了一道風,劍鋒偏了一寸,讓一縷幽風撇進來,貼著他的肩膀,倏然削去半片皮肉!
剎那間血流如注,順著他的手臂淌下,申少揚額頭的青筋驟然突起了,握劍的手卻再沒有半點錯謬,大開大合,撞開長風。
在那一瞬間的分心裡,他看清了手背上的黑紅,那是一片細小如塵灰的苔蘚,色澤黑紅,如乾涸的血,在他的手臂上輕微地蠕動,從那極小的葉片中生出微小的蟲,密密地啃齧皮與肉。
他築基期的護體靈氣,在這苔蟲的啃齧里,就像是紙糊的一樣,微微運氣,倒把手上的皮連著苔蘚一起撕開一角,分也分不開。
「前輩,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申少揚的神識在吶喊。
衛朝榮笑了一聲,「玄衣苔,檀問樞撒在碧峽水中的小玩意,用靈火去燒乾即可。」
「小玩意?」申少揚聲音都變了。
他餘光望向覆著玄衣苔的手臂,沒握劍的手靠近了,指間冒出靈火,沒時間精細,直接按了上去,空氣中一瞬騰起讓人作嘔的焦味。
玄衣苔慢慢地變干,萎縮,最終從他的皮膚上脫落,留下一片鮮血淋漓。
若是他再晚上一會兒,就不止是皮肉傷了。
這也能叫小玩意?
這種倏然生長、防不勝防的東西,生長在天下第一險關里,這是絕路!
衛朝榮聲音凜冽沉冷,「以前碧峽沒有這種東西,只是險。」
可檀問樞晉升魔君、主宰碧峽之後,隨手豢養出玄衣苔,拋擲在碧峽中,任其恣意生長,不過三五年就成碧峽中一霸,險地變作絕路。
誰也不知道檀問樞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碧峽居住著他這樣的化神魔君,又那樣兇險,本來就不會有人強闖,真正敢強闖的人也不會被這玄衣苔難住,檀問樞多此一舉,卻從不打算向外人解釋。
「碧峽分成八段,其中最險的是天魔峽,最平緩的是弱水苦海。」衛朝榮說,「你們面前的就是弱水苦海,以前是檀問樞留給碧峽弟子出入的通道,常年有魔修把守。」
千年過去,如今當然是不會再有魔修把守了,橫渡弱水苦海的難度也就大大減弱了。
「天魔峽比弱水苦海兇險嗎?」申少揚忍不住問。
眼前的弱水苦海已經是兇險異常,不是他吹牛,就算金丹修士來了這裡,也得和他們三個一樣狼狽——之前那個金丹裁奪官不就第一時間溜了嗎?
這樣的險地,在天魔峽的比較下竟然成了「最平緩」,那天魔峽得兇險成什麼樣啊?
「不必比。」衛朝榮說。
不必比,為什麼不必比?
自然是因為,弱水苦海這點兇險,根本不配和天魔峽比!
申少揚倒吸一口涼氣,忽然生出一線靈光,脫口而出,「前輩,你是不是闖過天魔峽?」
這樣隨意評點、揮斥八極的姿態,若說前輩不曾試過強闖,申少揚都不能信。
衛朝榮很淡地笑了一笑,沒回答。
申少揚卻已經得到了答案。
「天魔峽也有玄衣苔嗎?」他心口儘是冰涼涼的驚和詫,「前輩,你闖天魔峽的時候是什麼修為?」
「金丹。」
衛朝榮語氣很淡。
「有,比這裡多得多。」天魔峽的玄衣苔勝似劈頭蓋臉的狂風暴雨,有時狂浪打來,根本分不清是雨還是苔。
縱然過盡千帆,比翻越天魔峽更危險的事也做過,但衛朝榮提到這裡,仍有種了無意趣之感:檀問樞是夠會噁心人的。
他和檀問樞相看兩厭。
如果她沒有遇見檀問樞,這一生也不會寥寥落落,半點溫情也沒落下,總是戒心深重,永遠信不過任何人。
他用盡了力氣去將她擁緊,卻永遠跨越不了她心裡的天塹。
金丹期……
尋常的金丹期,根本連弱水苦海都難應付!
申少揚咂舌之餘還忍不住追問,「檀問樞就是曲仙君的師尊嗎?前輩你認識嗎?」
誰都知道仙君四歲就被帶到碧峽修魔,修成化神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斬下這個師尊的頭顱。
這樣複雜的糾葛,前輩究竟有沒有參與其中呢?
衛朝榮一眼把這小修士的心思看透。
「檀問樞認得我。」他語氣莫測,「他大約是這世上最恨不得我死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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