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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靈植的生長方式和魔修的修煉方式相同,都是奪取天地靈氣精華為自己所用,因此噬靈植生長之處,總是一片荒蕪,恰如魔修所過之處,往往生機湮滅。
這世上的所有噬靈植,都不是天地自然生長出來的,而是魔修催生栽培出的,因此有噬靈植,背後就一定隱藏著一個培育它的魔修。
曲硯濃站在缺口前沉吟。
從不凍海上垂釣至今,大約過了兩三個月,從初春冰河解凍,到初夏梅子黃時雨,閬風之會從前六十四名淘汰到只剩三人,對於這一屆的應賽者來說,確然是一段極其漫長的時光,但對於她這樣的層次、對於青穹屏障,卻只是一晃眼的功夫。
早兩個月、晚兩個月,對於修復青穹屏障來說無傷大雅。
可她卻沒想到,就是這段短暫到不值一提的時光,竟會讓青穹屏障的缺口處發生如此大的變化。
以面前這片噬靈植的繁盛程度,至少得是化神期的魔修才有這麼大本事,在兩三個月里催生出一片龐然繁茂。
但要說這些噬靈植的存在導致了什麼負面的後果,倒也實在說不上,反倒是隔絕了缺口後的虛空侵蝕,保護了山海域的生機。
曲硯濃凝神,拈下其中一朵。
怪了,難道真有一個隱藏在暗處的化神魔修,甘願默默保護山海域,卻根本不打算以此博得好名聲?
她凝神想了片刻,抬步,向前跨出一步,向黑沉如墨的花海傾身一躍。
急速下墜時的狂風響在耳畔,她如同一片輕飄飄的羽翼,翩然飛入雲墨間。
數不清的花瓣張開,傾吐出一道又一道的墨色水霧,融匯在一起,仿佛一場淅淅瀝瀝的雨。
曲硯濃穿行在墨色水霧間,水氣觸碰到她的發梢,像是被一層很薄的絲緞擋住了,微微顫了顫,就如露水從花瓣上一般輕輕地滑落了。
在花海的最深處,她看清了這片雲墨的全貌。
原來那千萬朵繁茂的花,並不是各自盛開,而是從同一株母樹上生長出來的,只是母樹太高大,深埋在花海最底端,一眼望不到它粗大的枝幹,只能望見繁茂的花海。
直到她站在最深處,才發現原來母樹的枝幹猙獰,張牙舞爪,像是龐然妖獸張開了巨口,露出一排排森寒的利齒。
就在這樣猙獰的枝幹上,開出一簇又一簇黑珍珠般靜美的花。
她不知怎麼的出了神,向後仰靠在母樹的虬幹上,仰起頭,凝望頭頂在風中翻湧的雲墨。
曲硯濃從來沒見過這種花,也從沒聽誰提起,可是望見這株怪異而突兀的母樹,她一瞬間便想起了從前衛朝榮和她提起過的傳說。
「傳聞中,黑珍珠鑲在龍齒間,凡人可望而不可得。」衛朝榮坐在屍山血海間,指尖拈著一枚圓潤光澤的黑珍珠,神情認真地像是仙修在開壇論道,「這個傳說不太靠譜,黑珍珠其實不罕有,反倒是真正的神龍難覓蹤影,可見編出這個傳說的人思緒並不多麼嚴謹。」
曲硯濃也同他一樣,沒什麼形象地坐在地上,周遭都是累累白骨,她像是撿柴火似的,一根一根地拿起,細細打量兩眼,又放下,還伴著幾句點評,「這人的頭有點大、這人的腰有點長、這人的脛骨磨損太甚……」
聽見他的話,她把頭抬起來看他,「你在魔門待了這麼多年,梟岳又不是真的栽培你,你從哪看來這麼多傳聞典故?」
衛朝榮把黑珍珠托在掌心。
「我總是有很多閒暇,在宗門內沒什麼事情可做,就去藏書閣借一兩本典籍,聊以解悶。」他平靜地看著她,眼神凝定,「看的多了,多少記得一些。」
曲硯濃挑眉,不相信他的話,「你可是在魔域潛伏了數十年的精英弟子,如今回到仙域,上清宗還不上趕著栽培你?你哪來那麼多閒暇?」
衛朝榮沉默了片刻,然後很輕地笑了一聲。
「被你發現了。」他說,語氣沉冽平和,「是,我在上清宗很受重視,平時有忙不完的事,偶爾才會去藏書閣看一看。」
「我一共也只知道寥寥幾個典故,有一個算一個,都想賣弄出來。」他說,「也許有一天,你會聽完我全部的故事。」
曲硯濃拿腳尖踢了他一下,故意頤指氣使,「那你還知道什麼,現在就全都說出來吧,我來給你數,看看上清宗的天才大忙人究竟知道幾個典故。」
衛朝榮不應。
他搖搖頭,平心靜氣地說,「不是現在。」
他倒拿起喬了,她還不愛聽了呢。
曲硯濃不再搭理他。
她板著臉,重新撿起地上的白骨,再也不看他。
她那時以為他在故意賣弄,她總以為以他的本事,回了仙門一定大有可為,她以為他在魔域是過客,回了仙域總該是歸鄉。
有人在等他回家的呀!
他在仙域是有人期待和思念的呀!
可是她不知道,原來衛朝榮回了上清宗,並沒有被仙修同門接納,也並沒有很多長老前輩看重他。
他在上清宗的日子,真的就如他所告訴她的那樣,總是被無盡的空閒所包裹。
牧山宗的同門仰仗他提攜,但又都和他不熟,畏懼他在魔門的經歷,認定一個仙修若能在魔域從容甚至風生水起地過上幾十年,那麼他一定和魔修沒有本質區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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