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章來信日珥仙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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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舒硯的性子來看,他勢必已當著紀桐櫻的面表明了心跡。

  若不然,紀桐櫻又怎麼會巴巴地寫了信來這般事無巨細地詢問他的事。

  謝姝寧知道這封信留不得,看完記在心中,便讓玉紫點了燈,將信給燒了。空氣里漸漸有紙灰的煙火氣瀰漫開來,她微微蹙著眉頭吩咐圖蘭研墨,提筆給紀桐櫻寫回信。

  簪花小楷在筆尖下緩緩成形,工整娟秀。

  她心裡卻亂得很,根本不如這些字跡看上去平靜。

  皇貴妃極寵紀桐櫻,若她同皇貴妃提起有意招舒硯為駙馬,皇貴妃指不定真的會答應。安平年代,要靠公主籠絡人心,也用不著紀桐櫻。何況如今肅方帝的日子過得頗有些渾渾噩噩,連幾位皇子都懶得看顧,更不必說紀桐櫻區區一個公主的婚事。

  因而這件事,幾乎可算是由皇貴妃全權處置。

  謝姝寧端坐著,背脊挺得筆直,握著筆的手亦是穩穩的,逐字回復著紀桐櫻方才在信中所提的問題。

  她不想瞞著紀桐櫻,可有些事,卻又不能直接坦白地告訴她,謝姝寧寫著寫著,手下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

  舒硯在紀桐櫻看來,不過就是謝姝寧的表哥,是從敦煌來的,旁的,她是一概不知。

  可謝姝寧卻很清楚,自家舅舅如今手中緊握的權力,宋家的財富,在敦煌的地位,真論起來,也是駭人的。

  她再三斟酌著,最終仍只長嘆了一聲,暫時擱下了筆。

  怎麼寫,似乎都有些不大對頭。

  話只能說三分,可這三分,究竟是哪三分?

  敦煌地處要衝,接壤諸多小國,加之綠洲豐饒,又牢牢扼守著西域的命脈。

  多少年來,西越一直在覬覦敦煌這塊肥肉。

  正所謂樹大招風,一時半會,她哪裡敢將宋家的事盡數和盤托出。

  同理,因為舅舅如今所掌的權力,過於特殊,她並不大讚成舒硯娶了紀桐櫻為妻。婚姻大事,看似是倆人之間的事,可實際上卻關係眾多,尤其是他們這樣的人家。

  身處權力漩渦之中,大部分事情都顯得過分敏感。

  如若舒硯成了西越的駙馬,那敦煌古城,遲早會是西越的囊中物。

  到那時,就不是歸順不歸順的事,而是不得不歸屬西越,順理成章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她望著擱在硯台上,濕潤的筆尖,不由失了神。

  最初,她以為舒硯只是一時興起,可後頭卻漸漸發覺,他並不是說笑這般隨意。

  一則他纏功厲害,謝姝寧頗受不住他這樣的性子,只得應承下來要幫忙;二來她也是想著,紀桐櫻從未在她跟前提起過舒硯,想必是只當做普通人看待,這回也好叫舒硯死心。

  誰知,事情似乎朝著某個她無法掌控的方向,一溜煙跑遠了。

  這事突然間便變得難辦極了。

  謝姝寧連聲嘆息,一瞬間似老了十歲。

  她覺得,這件事有必要先知會舅舅,可舅舅遠在千里之外,鞭長莫及。

  她上輩子雖然活到了二十幾歲,兒子也有了,可兒子尚且年幼,從未幫旁人操心過親事,這會不由急得焦頭爛額。

  沒有法子,她思來想去,索性直接去尋了舒硯。

  舒硯滿面含笑,見著她急忙招呼落座,又要人奉茶。

  謝姝寧見狀不由沒好氣地道:「表哥,這是我家。」

  她又不是客人!

  「你不喝我可自個兒喝了?」舒硯依舊笑嘻嘻的,「你這會來找我,可是要問公主的事?」

  二人坐在庭院裡說話,周圍只圖蘭幾個守著,並無外人,他說話也就不遮掩。

  謝姝寧手執茶盞,輕輕撫摸著上頭光潔的釉,點了點頭:「談得如何?」他問的直接,她乾脆也開門見山。

  舒硯微微斂了笑:「她很驚訝。」

  謝姝寧無奈:「她如何能不驚訝!」

  她雖是公主,可也只是西越矜持的好姑娘,何曾見過旁人這般衝著自己表明心跡過。又正值情竇初開的年紀,面對舒硯這樣的少年郎,捱不住也是該的。

  倒是她,用顆老媽子的心看待舒硯,一時忘了舒硯的這幅容貌氣度在春閨少女心中,該有多受歡迎。

  「那她,都說了什麼?」謝姝寧回憶著紀桐櫻在信里說過的話,不免有些好奇起來。

  舒硯搖頭:「倒沒說什麼。我爹倒是說過,你們西越的姑娘不同西域三十六國常見的那些,為人矜持。因而我先前便想過,我便是表明了心跡,她多半也是不會接話的。」

  謝姝寧聞言就道:「既如此,你又為何非要見她不可?」

  「說過了,我至少舒坦,來日想起,亦不會覺得後悔自己錯失了機會,不曾去爭取過。」舒硯呷了口茶水,難道正正經經同她解釋起來。

  謝姝寧便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說得並沒有錯。

  舒硯又道:「我會在京都留很長一段日子,她如何想,看著便知道了。」

  若駙馬人選公告天下,同他沒有絲毫關係,那她自是對他無意。他惋惜,卻也能接受。強扭的瓜不甜,不論對方是不是公主都一樣。可若她有意,以她的性子,必定也會想法子來找他。

  舒硯自小同父母關係親熱,他亦對父親的話深信不疑。

  感情二字,看似複雜,可其實是最簡單不過的事。

  喜歡了便是喜歡了,不喜歡便是不喜歡,再沒有第三種可能。

  可從小未曾經歷過大波折的他,哪裡知道,這世上還有種叫求不得的痛苦。

  謝姝寧知道,看著他的笑容,一時間卻不敢告訴他。

  一旦他陷得深了,又哪裡是揮一揮衣袖,說放開便能放開的。

  表兄妹倆人吃著茶,就著紀桐櫻,又略說了幾句,謝姝寧告辭轉身去了玉茗院見宋氏。

  她莫名有些惴惴不安,覺得不能將這事都給四處瞞嚴實了。

  走至廡廊下,守在門外的丫鬟眼睛尖,早早瞧見她,吃驚地道:「太太派了芳竹姐姐去瀟湘館請您,才出的門,您沒碰見?」

  芳竹是宋氏身邊的一等大丫鬟,早先丁香百合幾個到了年歲,皆放了出去,宋氏後提拔了芳竹几個上來,用得也算稱手。

  「我沒從瀟湘館來,怕是錯開了。」謝姝寧剛從舒硯那走來,原是相反的方向,的確沒法碰面。

  說著話,守門的丫鬟已打起了竹帘子:「那可是巧了,太太正念著您呢。」

  謝姝寧疑惑,母親這會要見她,是為了何事?

  莫不是舒硯的事,已然被她得知?

  思忖中,她已進了門。

  宋氏在東次間裡坐著,聽見動靜扭頭來看,訝然道:「來得這般快?」

  謝姝寧就笑:「來得快還不成?」

  「哪裡的話,我是想著這腳步也太快了些,前腳芳竹才出的門,你這後腳便來了。」宋氏也笑了起來,只面上笑意顯得有些單薄澀然,不似往常。

  謝姝寧瞧見,便將嘴裡要說的話咽了下去,轉而狐疑地詢問起來:「娘親急著見我,可是出了什麼事?」她快步走近了宋氏,在宋氏身旁坐下。

  宋氏嘆了聲,點了點頭,遞給她一封已經拆封了的信。

  「這是……」謝姝寧眉頭微皺,看著信封上的吾妻親啟四個字,明白過來,這是謝元茂從惠州寫來的信。

  宋氏道:「你打開來看看吧。」

  謝姝寧頷首,依言將信取了出來,打開來一看,的確是謝元茂的筆跡沒有錯。

  前世她就對謝元茂的筆跡十分熟悉,如今又多一世,絕不會認錯。可見這封信的確是謝元茂親筆寫下,又從惠州快馬加鞭送上京都的。

  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往下看去。

  本就微微皺著的眉頭陡然間皺緊,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

  她的面色亦變了些。

  半響,她將視線從信紙上移開,抬起頭來,悶聲道:「父親病了。」

  宋氏再嘆一聲:「這是第二封了,第一封來時,只說是小小的風寒,我也並沒有在意。」頓了頓,她忽然指著信上的字跡道,「你瞧上面這字,的確是他寫的沒錯。可落筆虛浮無力,略顯遲疑跟急躁,委實不像他平日寫的字,怕真是病得日漸厲害了。」

  「還能提筆寫信,想必沒信中所言那般嚴重。」謝姝寧有些懨懨的。

  宋氏道:「惠州日子清苦,環境惡劣,他自幼沒有在衣食住行上吃過什麼大苦頭,難免水土不服,信中所言,便是誇張了些,也是有的。」

  謝姝寧將信往炕几上一拍,道:「那便讓鹿孔領著人去惠州為他診治,讓您匆匆跑一趟,若也水土不服病了可怎麼好!既病了,又不喜當地的大夫,吃了許多的藥也不見好,那我們就依父親的話,為他送個大夫去便是,旁的,何苦來哉?」

  她也是惱了,覺得自家父親委實不知何謂心疼。

  他自小沒吃過大苦頭,母親更是嬌養著長大的,真真的十指不沾陽春水。

  這會他病了,要她們送鹿孔去不夠,竟還揚言要母親親自帶著鹿孔去惠州。

  謝姝寧很生氣:「這事就這麼定下了,娘親就在京都呆著,去什麼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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