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金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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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姝寧微微一笑,點了點頭,柔聲同宮人道:「既如此,那我晚些再來。」

  話畢,她便領著圖蘭下去了。

  但一路行,她心裡便一路在想,方才皇貴妃口中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容家的金礦尋不到了?

  容家本只是皇商,但近幾年也算經營有道,在京都的圈子裡闖出了些許名聲。慶隆帝在世時,更是風光了好一陣,但後頭慶隆帝死了,花容月貌的寵妃也就成了太妃,小淑妃不能再為容家帶來助力,容家也因此很是沉寂了一段日子。

  所以也難怪,成了淑太妃的小淑妃始終不肯死心,還起了心思妄圖勾搭肅方帝。

  謝姝寧雖不知她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卻也猜得出淑太妃的目的,左不過是想要用子嗣來改變自己的處境。

  但她功虧一簣,到底沒能成功。一個個狼子野心的,難免要互相咬上一口,有些人贏了有些人卻輸了,輸了的就輸得連蔽體的衣裳也無。謝姝寧想著容家如果知道了淑太妃在宮裡頭的兵敗如山倒,會如何應對。

  走到炎炎的天光底下,謝姝寧神色淡漠地看了看檐角下掛著的那一串鈴。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過來。

  以肅方帝的性子,就算淑太妃得了他的歡心,也只不過是歡心而已,他是絕不會為了這點子歡愉便想方設法地叫淑太妃重獲新生的。子嗣倒重要,可也沒能重要過旁的去。

  他真正想要的東西,怕是同方才她隱隱約約聽到的那一句話有關。

  容家,金礦……

  這年頭,金子值錢著呢,若能坐擁一座金礦,豈不是立即便要富不可擋?

  皇貴妃既都知道了,想必這事不會假。可容家在哪裡尋的金礦?

  謝姝寧額上冒出些薄汗來,回憶前一世,她根本不記得容家有座金礦。

  一整座金礦,能為容家帶來多少財富,幾乎不必細想,就能叫人覺得訝然。容家若真有,她不會連一點印象也無。更何況,她分明記得,容家一度衰敗過。而彼時,慶隆帝活著,淑太妃也一直都是她的淑妃娘娘,在宮裡頭過得如魚得水,也為她身後的容家帶來了許多助力。

  可即便是那樣,容家的富貴也並不太叫人眼紅。

  而且,開挖金礦的動靜,必不會太小,但她記憶中並沒有這樣一回事。

  謝姝寧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記差了,畢竟前一世她關注容家的時間點實在有些過晚。

  直至那一年燕淮扶了淑妃的十五皇子登基,自己攝政之後,她才注意起了淑妃身後的容家。

  也是那時,容家開始猖獗起來,頗有種狗仗人勢的意味在裡頭。

  燕淮性子古怪,所有人都以為他既然扶了淑妃的兒子當皇帝,哪怕只是個傀儡皇帝,那裡頭肯定也還是有不一樣的意思在,至少也該區別待遇下,優待容氏一族。

  可誰知,容家囂張了沒多久,就被燕淮給收拾了,毫不留情。

  謝姝寧想得深了,不禁有些頭疼。

  時日久遠,這會要想將往事全都事無巨細地一一想起,實不容易。

  跟在邊上的圖蘭看出了端倪,疑惑地問她:「小姐,您在想什麼?」

  謝姝寧聽見,回過神來,苦笑了聲,道:「沒什麼,只是心裡頭有些事,本該是重要的,一時間卻想不起來了。」

  圖蘭嘴笨,聞言也不知該如何說,只得索性閉嘴不言。

  夕陽很快就落了下來,天邊一片紅霞,燦爛似橘色的火焰,將原本碧藍的天空燒得滾燙。

  汪仁亦是此時才緩緩離開,踏著夕陽西下的美景,一步步出了門。途經之處,正巧遇上了站在樹下納涼閒談的紀桐櫻跟謝姝寧二人。

  他動作嫻熟恭敬地行禮。

  紀桐櫻面露尷尬之色,飛快應了,催他快走。

  上回的事,成了紀桐櫻心裡的一根刺,叫她緊張也叫她難堪。如今一見到汪仁,就會叫她想起那日,她是一丁點也不想見到汪仁。

  謝姝寧原也是這樣,可上回在御花園的堆秀山上撞見了一回後,現如今再看到他,倒好些了。

  何況,已欠了人情,總不能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汪仁這樣的真小人,那可是睚眥必報的,若她裝作一切都沒發生過,弄個泰然自若的模樣,想必汪仁會更不喜。

  於是謝姝寧就穿著身藕荷色折枝海棠紋的羅衣,站在樹下沖汪仁回了禮。

  這還是頭一次,汪仁很吃驚,紀桐櫻也很吃驚。

  唯有謝姝寧神色淡淡的,垂眸看自己的鞋尖。

  也不知是哪來的一群螞蟻沿著她腳邊的一株草,爬得飛快,逃也似的遠去了。

  汪仁的腳步聲也緊跟著響了起來,很快就走遠。

  紀桐櫻問她:「他只是個內侍,你同他行什麼禮?」

  「他幫了咱們的忙。」謝姝寧微微一搖頭,眸子亮晶晶地看著她,「多分交情,總好過多結分仇。」

  紀桐櫻抿著嘴不說話,良久方道:「他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謝姝寧失笑,汪仁是什麼樣的人,她聽過見過還同他打過交道,哪裡還會不知道汪仁是個什麼樣子的人。

  紀桐櫻見她笑,不由惱了,道:「臭丫頭,你笑什麼,我難道還說錯了?」

  「沒有沒有,公主說的正是。」謝姝寧哈哈大笑,往後退了兩步。

  紀桐櫻虎著臉:「這還像話!他既走了,想必母妃如今也得空了,我陪你一道去。」

  謝姝寧就收了笑,同她一道往皇貴妃那走去。

  她入宮來,本就是為了陪伴病中的皇貴妃說說話解悶而來,如今皇貴妃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甚至於連謝姝寧早前憂心著的淑太妃也給解決了,她也就到時候回家去了。

  眼看著夏日都過了大半,雲詹先生肯定在莊子上等她都等得不耐煩了,再不回去,只怕要挨訓。

  謝姝寧眉頭幾不可見地微微一皺,旋即便舒展開來。

  好在紀桐櫻雖還想留著她,皇貴妃倒沒答應。

  有家有父母兄弟的人,哪能長住宮中,何況皇貴妃同宋氏私下交好,也捨不得叫宋氏同女兒長時間分別,當下便允了,只留謝姝寧在宮裡再住上一夜,明日白天再一道用了午膳,等午後熱氣消散些,再出宮家去。

  話已至此,謝姝寧也不便再拒,就笑吟吟答應了下來。

  這天夜裡,她同紀桐櫻一直聊到了很晚,才話別入眠。

  夜已很深,空闊的皇宮像是座靜悄悄的墳墓,掩埋了數不清的秘密跟屍骸。四下里寂靜無聲,謝姝寧睡得卻並不大安穩。不知幾時,她翻了個身,忽然驚醒,滿頭大汗淋漓。

  寢殿內並沒有燃燈,黑漆漆的,只有薄白的月色鑽過窗欞的縫隙,撒在窗下的地面上,霜雪一般。

  謝姝寧大口喘著氣,卻沒有發出聲音來。

  玉紫睡熟了,就連一向淺眠的圖蘭,也沒有醒來的跡象。

  黑暗中,謝姝寧緊緊拽著身上薄薄的錦被,心在胸腔里「怦怦」直跳,恍若急鼓。

  心跳得太快,她有些透不過氣來,直喘了半響,方才覺得好受了些。

  抓著被子的手在輕顫,在發抖,掌心有汗濕淋淋的。

  背後的衣衫更是已經被涔涔的冷汗給濡濕了。

  宮殿外,遠遠的有更鼓聲傳來。

  她一時間竟辨不出時辰來,明明聽見了更聲,卻又似乎沒能聽進心裡去。

  謝姝寧看著窗下那一地霜白,回憶起了方才的那個夢。

  說是夢,倒更像是一段零星的記憶。

  她許久不曾想過林遠致這個人,可這天夜裡卻不知道為何突然間便想了起來。長平侯林遠致是她前世的夫君,她對他卻忘得比誰都快,也因此忘了許多事。

  皇貴妃說容家在尋金礦,她半天也沒想起來容家在尋的哪門子金礦。

  明明容家前世沒有金礦!

  但她忘了,容家雖沒有,但那時想必也是苦苦尋過的。只是她當時年紀太小,尚在長房艱難討生活,哪裡知道外頭發生過的事。

  直到許多年後,她有一回無意中同林遠致說起了一件事。

  那時,應是林母的生辰之際。

  林遠致想為母親打造一座金身的菩薩塑像,還要赤金的。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她當然不建議他這般做,可林遠致覺得是她小氣,不孝敬母親。真真是個笑話,她日日在林母跟前立規矩,一個字也不吭,這還不叫孝順?

  最後兩人鬧了個不歡而散。

  林遠致照舊還是從帳房那支了錢去打他的赤金菩薩了。

  謝姝寧記得自己當時氣得厲害,連著幾日飯都吃不下。

  她如今想起來了,她不許林遠致這般做的原因還有一個,且是最重要的一個,便是當時京都的金子,都幾乎被壟斷了,金價之高昂,幾乎叫人咂舌。

  各家的金樓,所用的金子泰半都出自一個地方。

  而那個地方,掌握在成國公燕淮的手裡。

  前世容家為何沒有金礦?其原因不過就是因為那座金礦,是燕淮的!

  她無聲喘著氣,翻個身伏倒了枕上,將臉深深埋進柔軟的枕頭裡。

  那座金礦的位置,她似乎有些印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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