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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床前跪著,心裡卻想沈白梧果然是被當做儲君培養的,是曾經享有盛名的公子。便是臥病在床也沒有丟了玲瓏心思。
各國紛爭聯合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吳趙聯盟說到底只是為了利益,若姬玉能帶來更大的利益,趙王何樂而不為呢?
「咳咳,還有以後,陛下即便在臣的面前也要記得自稱為『孤』。」沈白梧掩著嘴道。
我微微抬眼去看趙王,便見他流露出痛苦又悵惘的神情。
去除趙王這個頭銜來看沈白楓,他才剛剛二十歲,年輕氣盛又明朗驕傲,未曾被世事太多折磨。即便是穿著莊重的帝王衣服,也擋不住這朝氣蓬勃。他還沒有沈白梧和姬玉這樣的城府,看著沈白梧的眼神是真實的擔憂與悲傷。
他敬愛自己唯一的兄長。
趙王陪著沈白梧很久才離開,離開前答應了沈白梧絕不會為難姬玉。太醫們隨時候命,我就和丁生一起留在內間照顧。
下午的這一路顛簸,雪裡跪爭耗費了沈白梧太多力氣,他倦怠地抱著手爐靠坐在床上,有些出神地不知在想什麼。
待他回過神來便看向我,喊我過去。
「那塊帶血的手絹,你是故意的?」他氣色很差眼神卻很亮,直直地看著我。
其實方才在雪地里沈白梧並未咳血,我遞給他的手絹是他在自家府門口吐血染紅的那一塊。
我點點頭,答道:「想為殿下節省一點力氣。」
沈白梧不置可否地笑笑,他靠在軟墊上,整個人瘦削而單薄,蒼白得如同宮中瓦片上的雪。
「我聽說,你勸動了姬玉喝藥?」
「是的。」
「你是如何勸動的?」
我於是把那個賭局說給沈白梧聽,沈白梧和子蔻一樣追問了我給姬玉設的謎底到底是什麼。我看著他清冷的眼眸略一猶豫,還是回答了。
「『對不起』,我的謎底是『對不起』這三個字。」
多麼簡單的三個字,但是我知道姬玉即便猜到了也沒法說出口。連夏菀都說她從沒聽見姬玉說過這三個字,他永遠不會認輸,更別說說對不起。
但我也想過,如果姬玉真的能對我說對不起,我便把這當做是阿夭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其實阿夭也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只是想以此給我經年累月的妄念一個交代。
沈白梧看了我很久,隔著幽幽燭火仿佛想要看穿我心裡所想。末了他說道:「若要姬玉服軟便只能贏過他,但是這些年他幾乎不會輸了。任何人到姬玉手上都能變成他想要的樣子,他能把狼變成羊,可唯獨你在他手裡還是狼。」
一句話說罷他似乎感到疲倦,過了一會兒才繼續開口:「我還以為他這樣的獨狼,是不需要另一隻狼的。」
獨狼麼?姬玉多年以來獨自懷有仇恨,從不分享也不倚仗,確實是獨狼。
我微微一笑,並不應答。
說不定沈白梧比我們想像的,還要更加了解姬玉。
第38章 宴飲
沈白梧並不願意在宮中久留,身體稍微好一些便又返回府中的雪明閣內。我陪著丁生將沈白梧送回雪明閣,這閣子冬暖夏涼建得十分講究,如今天氣偶有寒冷雪明閣內便有晝夜不斷的爐火燃燒,最是溫暖舒適。閣周圍種了一片青翠欲滴的梧桐,閣內擺設多以墨色山水為主題,也都清淡雅致十分符合沈白梧的性子。
沈白梧回府當天趙王也言而有信放歸了姬玉,南素和墨瀟去宮裡接了姬玉一路護送回府。
我和聆裳嫦樂在門口等著,我便問聆裳南素墨瀟武功為何這麼厲害,聆裳說南素和墨瀟曾是蔡國有名的賞金殺手,武藝極其高強又有雙生子的絕佳默契,從未失手。她們第一次失敗就是刺殺姬玉的這樁生意,姬玉不但沒有殺她們還收留了她們,幫她們擺脫原本組織的控制。
從此之後南素和墨瀟就死心塌地地跟隨姬玉。
說著說著馬蹄聲由遠及近,姬玉的馬車到了。果不其然他被那花團錦簇的王宮折騰得要命又犯了病,從馬車上下來的時候還發著燒,狀態就跟沈白梧沒多大差別。這一番驚心動魄的折騰,姬玉和沈白梧都蔫在府里休養了很久。
這期間沈白梧沒來探望姬玉,姬玉也沒有跟沈白梧道謝。也不知他們是太過熟悉不必客套,還是相看兩厭。
我向姬玉問起何時要面見趙王,姬玉卻說不急,樊國已經加入戰局援救余國,余國一時半會兒肯定亡不了,見趙王需要一個好的時機。
眼見著我們到陵安過了兩個多月,終於到了春深百花凋零的時候,姬玉恢復了從前神采奕奕的狀態,也可以無所顧忌地出門了。此時永昌公主遞來請帖,說是她辦了酒會邀請兄長前去,帖子裡指名要姬玉也出席。
聽丁生說,沈白梧拿到帖子的時候氣得不輕。
趙國先王后共有兩子一女,兩子是成光君沈白梧和趙王沈白楓,這一女便是永昌公主沈若棠。永昌公主自小嬌慣,兩位哥哥對其要求無有不應的,便是此時不懂道理地邀請姬玉赴宴,沈白梧氣歸氣卻也無可奈何。
子蔻從我這裡得到消息,臉上仿佛寫著——這事兒我最明白了,她興致勃勃地跟我說:「這位永昌公主覬覦我們公子好久了,每次都借成光君的名頭來見公子,若是不答應她她可有的鬧呢。成光君最拿她沒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