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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見他三言兩語陳情利弊,輕描淡寫地蠱惑人心,那些計策和形勢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時候,就像是果子裹了一層蜜,釀成誘人的蜜餞。樊君的情緒變化完全被他掌控在手裡,每次皺眉每次大笑他都各有應對。他便如此攻城掠地,看著樊君被他一步步說動。

  遊說者,攻心為上。

  他那些精巧的語句從我的腦海中飄過,並未留下半分重量。我只是細細地看著他,看著他的眼睛,鼻樑,嘴唇,下頜線,聽著他說話時時而上揚時而低沉的尾音。所有一切無比陌生又似曾相識的細節。

  或許是睡得太少了,我的思考變得艱澀遲緩。這些碎片式的影像在我的腦海中糾纏,我如同在一條黑暗的路上奔跑,直至窮途末路。

  接近兩個時辰的對辯之後姬玉大獲全勝,樊君答應出兵又給了大筆賞賜,他微笑著應下。丞相面色不佳,行禮告退。

  樊君求仙問道這麼些年裡,一直是丞相主持朝政。前些年樊君在仙藥仙術上花了不知多少銀子,直到丞相舉薦「仙人」給樊君,樊君才有所收斂。

  丞相雖然說是獨斷了些,卻也是盡心盡力。他與候府雖有不睦,但在出兵這件事上卻不是針對項少涯。今年樊國水患嚴重,丞相是最知道利害的,出兵余國就像是押上國運的豪賭。他不願賭罷了。

  我們隨姬玉一起出門時蘇琤已經等在門口,她同姬玉說了幾句話,眼裡已是止不住的笑意。

  真是可憐的姑娘,我這麼想著。

  回到侯府的時候我遇上了梓宸。他本是忙人,自從那次揭穿他身份的談話後我們少有謀面,此番我們在花園的迴廊上打了個照面。他愣了愣之後便笑起來,神色如常:「阿止姑娘。」

  仍是乾淨陽光的少年模樣。

  我於是也點頭應下。

  我們同路,一同走了片刻之後,他突然看向我:「我能問你個問題麼?」

  他的語調很輕鬆。我也轉眼看向他,示意他說下去。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他確實從一開始就表現得人畜無害,項侯爺懷疑內鬼是常駐府上的人,也為他脫去了大半嫌疑,按道理怎麼懷疑也不到他頭上。

  我想了想,答道:「從一開始,你第一次跟我說話的時候。」

  他挑挑眉毛:「姬玉公子的洗塵宴席?」

  「是的。」

  「為何?」

  我轉身看著他的眼睛,微微一笑:「你主動與我攀談且對我很好奇,我便覺得你不普通。」

  在尋常人眼裡,我是再平凡庸常不過的女子,見了我許多面都不記得我長相的不少,和我說了很多次話也不記得我是誰的更多,沒有誰會主動放心思在我身上。

  在我這短短二十一年的人生里,能一眼注意到我的人,都是我的同類。

  他有些疑惑,然而很快舒展了眉頭,笑道:「居然是如此。」

  我沉默片刻,繼而問:「我也能問你一個問題麼?」

  他點點頭:「你說。」

  我在花園之中站定面對著他,看著他的眼睛。

  「你為什麼喜歡項侯爺?」

  他有些吃驚,臉色先是白了,又漸漸有些泛紅。在一片火燒紅的楓葉背景里十分青澀好看。

  我欣賞著他的臉色變化,原先覺得他善於偽裝心思深沉,但卻忘記了他也是僅僅十七歲的少年。原來愛意是這樣藏不住的東西,即便是對於一個細作。

  想來項少涯也是因為知道梓宸是愛慕他的,所以未曾有過懷疑。

  「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我見他面有猶豫,於是說道。

  他低了眼睛,不知想起什麼,輕輕一笑:「阿止姑娘,我六歲入府,十歲才知道父母未死且在丞相手中。開始的時候,我是真的。」

  他抬眼看著我,眼裡有些悲戚又有些無奈。

  「我在他身邊整整十一年,姑娘也看得出他為人如何,這麼優秀的人屬意於我,對我好,我怎麼可能不喜歡他。」

  我沉默了。

  項少涯為人疏朗豪邁,又相貌堂堂,其剛正不阿在我見過的貴族裡面確實少有。這樣的人願意為梓宸破例,為梓宸辜負愛自己的小夫人,梓宸自然心動。

  我問道:「即便你與他同是男子,即便你是細作?」

  「是的。」他的回答很篤定。

  「無論我是什麼,我應該都會很喜歡他。」

  我看著他,看著秋日裡明朗又悲傷的一雙眼睛,我覺得我在那條漆黑的路上的狂奔終於撞上了牆壁頭破血流,痛但是清醒。

  我得去求一個千真萬確。

  第9章 梓宸

  第二天早上我去幫夏菀整理衣服,把那些繁複的衣服一件件疊好。夏菀輕笑著說:「幸好公子瘦些,不然這一層一層的衣服要撐成什麼樣子。」

  我想起來樊君如同球一般臃腫的身材,不禁莞爾。夏菀說道:「終於見你笑了,這一天你都心不在焉。」

  「昨夜沒有休息好。」

  「子蔻磨牙了?」

  「……倒也沒有。」

  最近正是陽光好的時節,我提議把衣服晾曬一番再收入箱子。夏菀同意了,又開了各個放衣服的箱子找出需要晾曬的衣服。

  包括那個放姬玉兒時服裝的小箱子。

  我看著那箱子裡的衣服,問夏菀道:「這裡怎麼有一塊污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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