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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奶奶發現顧音看向自己,面色猶豫了幾秒,才對這個盤坐在地上的少女招了招手。
顧音起身,隨意整理了一下衣服,不緊不慢地走過去,她身材高挑,可以輕鬆的隔著圍牆和花奶奶說話。
「快點下山吧。」
顧音走近後,花奶奶那雙蒼老渾濁的眼珠子落在了顧音的精緻面容上,發出的聲音也空洞得好似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她頓了頓,才慢吞吞的接著說:「你太年輕漂亮了,這裡的人,不好。」
花奶奶又往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帶她走吧,出去了就別再回來了。」
這個「她」指的顯然是李招娣。
顧音反問:「你為何不走?」
「走?」這個問題讓花奶奶的神色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才好。
黃昏的光映襯在這張飽經風霜,曬得干黑的臉上,被歲月壓彎的背脊讓她看起來弱小又可憐,眼周皮膚已經深陷下去,凹陷的地方露出兩顆混濁的眼珠子,映出眼前這張精緻的容顏。
老人神色恍惚,仿佛透過這張臉,看到了另一個同樣漂亮的女人。
花奶奶搖頭:「走不了。」
她十六歲被村霸搶進了山,自打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下過山了,也記不清楚究竟在這裡生活了多少年,她幾乎一輩子都紮根在這裡,走?她能走去哪?這裡是她唯一的棲息之地。
顧音聲音難得溫和:「我觀你面相,十六歲嫁人,十九歲喪夫,之後再嫁,二十歲生子,共有兩女三子,三子分別死於八歲,十五歲,和十八歲,在你次子死之前,你第二任丈夫也死了,至此之後就沒有再嫁。」
「聽起來也太慘了吧。」
顧音剛說完話,就聽到了黃小胖的聲音,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沒再打瞌睡了,正暗搓搓的偷聽這邊的動靜,還不忘小聲發表感想。
花奶奶八十幾了,耳朵早就變得不太好使了,平時外人跟她說話都得吼著說,但不知道為什麼,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的聲音不算大,說的每一個字都準確無誤的傳遞到了她的耳朵裡面,讓她明白她說的意思。
花奶奶眼珠子滾了滾,皺巴巴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她驚不驚訝顧音說的那些,她自己都快想不起來的事情,只從喉嚨發出不算好聽的聲音:「該。」
黃小胖離得太遠沒聽清楚,但並不妨礙顧音把這個短促的音調聽到了耳朵里。
顧音沉吟,繼續輕聲問:「你想不想知道你女兒的下落?」
花奶奶聽清楚顧音說的什麼後,目無焦距的眼神終於有了反應,她這才想起,剛才這女娃娃似乎並沒有提到她那個小小年紀,就被丈夫抱出山拿去賣掉換錢的兩個女兒。
花奶奶乾燥到起皮的嘴唇抖了好幾下,聲音含糊:「還、還活著?」
顧音點頭:「從你子女宮看,你兩個女兒都還活著,如果你想知道她們的具體情況,最好給我看一下她們的生辰八字。」據她以前學的歷史來看,那個年代應該很少人有機會接觸到照片,所以只能藉助八字了。
花奶奶那雙蒼老的眼睛隱約看到了淚光,聽到顧音要八字,她有些焦急的開口:「等等……」
丟下這句話,她就用不算利索的腿腳回家去了,約莫過了半個鐘頭,花奶奶才再次出現,這次她手裡拿著一個小碎花布裹成的包袱,這一路上如同珍寶似的捂在懷裡,見到了顧音,她才小心翼翼地遞給她。
這會兒顧音已經從院子這邊的牆頭,到了牆外,她謹慎地打開小碎花布,裡面東西不多,兩雙虎頭鞋,兩個木頭打的長命鎖,看起來很粗糙,應該不是專業的木工做的,還有兩張已經泛黃的紙張,上面寫著的赫然就是她要的生辰八字。
只是時間久遠,字跡模糊了不少,字也寫得歪歪扭扭,一眼過去還真不怎麼能看清楚。
顧音辨別了一下,用最直白的話語告訴這個眼裡充滿渴望的老人:「你兩女都健在,且身體康健,生活談不上富庶,但也不貧苦,和大多數人一樣中規中矩,只是大女兒婚姻坎坷最終以離婚收場,不過好在兒孫孝順,二女兒命中無子女,但過得也很好。」
這個眼神如乾涸枯木般的老人,在此刻熱淚盈眶,她抓住顧音的手:「謝……謝。」
這雙長年勞作的手很是粗糙,和顧音那雙白皙的手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意識到二者的差別,花奶奶變得無措又驚慌,想收起手,雖然她知道把自己收拾的乾乾淨淨,但是粗糲的溝壑和指甲縫裡也難免會有一些沒洗乾淨的污泥,這個姑娘白白淨淨的,哪裡是她這樣的人能碰的。
顧音並不在意這些,將花奶奶退縮的手反握在手裡,輕聲細語的告訴她:「你此前並無作惡,所以那棵樹對你來說沒有多大意義,離山之後不會遭受厄運,如果你想離開,我可以送你下山,會安頓好你。」
花奶奶還是搖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顧音也不強求,於是問起了另外一件事:「你還記得朱慧嗎?」
這個名字讓花奶奶沉默了幾秒。
顧音:「她死了對嗎?」既然那幾個老人說朱慧生前和花奶奶走得近,那花奶奶應該很了解朱慧,就該還知道她不可能跟男人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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