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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是跟天搶食的農民,不知道什麼大道理,也無法怨懟誰,他們只是很困惑,非常困惑,為什麼想活下去,就是這麼難呢?

  之所以安排他們住在外城,找的客棧也是非常破舊的這種,是因為他們的外形,實在是扎眼,旁人一看,說不得還會把他們當成流民。

  據金珠說,她找到這群人的時候,他們一個村子,如今就剩下三四十口人了,那些沒來的,有的是實在沒法上路,有的,是不敢跟著去,怕丟命,還有的,是留下看家了,深山不比外面,有野獸出沒,還是要留著人守家的。

  因為在山裡過了好多年,真定府周邊的山,地屬北方,自然資源沒有南方和東北那麼多,山中貧瘠,雖有桑蠶樹、有亞麻,可不多,山里又容易勾破衣服,金珠剛看見他們的時候,幾乎人人身上衣服都不完整,小孩甚至是光屁股跑的。

  如今金珠已經給他們買了新衣服,一人一套穿上,可新衣服太新,哪怕是最普通的成衣,穿在他們身上,還是有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就好像,他們不配。

  他們自己大約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渾身不自在,僵硬的站著,手都不敢往自己身上放。

  難以想像,這就是大齊的子民,在應天府夜夜笙歌的時候,而這些人,在山中衣不蔽體,忍飢挨餓。

  孟昔昭徹底沉默了,他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盯著其中一個小孩黑黢黢的臉,孟昔昭的臉色也開始向這個方向靠攏。

  而這時,這群人當中走出一個老爺爺來,他看著比其他人鎮定一些:「老爺,小民見過老爺。」

  孟昔昭看向這個人,聽著他說的是雅言,不禁詢問道:「你會雅言?」

  這人彎下自己的腰:「是,小民去過府城,考中了秀才,所以會說幾句雅言。」

  難怪。

  一般農民是想不到去告御狀的,一來沒這個心氣,二來,農民怎麼知道去哪裡告御狀,當初那些人進了應天府,直奔登聞鼓院,肯定是背後有人指點。

  而能提前預知,躲避災禍,當機立斷的躲進深山,若胸中沒有溝壑,也不敢做出這樣的決定。

  這一次,這群人願意當場跟金珠走,估計,也是這人在其中幫著說和。

  ……

  時間不多了,而同情,也不是這些人最需要的東西,他們撐著一口氣,用這樣破舊毀壞的身體走到應天府來,可不是來找孟昔昭要同情的。

  讓其他人繼續留在這,好好休養,孟昔昭帶著這個老秀才出去,想跟他單獨談談,而孟昔昭這一動作,引起了所有人的緊張,留下的男女老少全都抗拒他這個決定,因為之前,他們就是這樣看著那些人離開的,而離開的人,一個都沒有再回來。

  老秀才是他們的主心骨,也是他們的領頭人,沒了他,估計剩下這群人的心氣也要散,老秀才難為的看向孟昔昭,可孟昔昭抿了抿唇,狠狠心,還是把他帶出去了。

  他需要問清當年的情況,得知一些細節,而有些事,他不想當著孩子的面問。

  一個時辰以後,老秀才被他放了回去,孟昔昭也沒給出什麼諾言,只是讓客棧掌柜出去,買紙筆回來,讓老秀才當場複寫當年的狀子,然後,每個人,都往上面按手印。

  當年的狀紙,老秀才每個字都忘不了,他哆哆嗦嗦的下筆,寫出來的字也發顫,但好在還能看清是什麼字,等他寫完了,後面的人排隊按完了手印,孟昔昭仔細收起,轉身出了客棧。

  回程的馬車上,孟昔昭靠著後面,不知道在想什麼。

  金珠看看他,問道:「郎君,不讓他們去告御狀嗎?」

  畢竟孟昔昭讓她把這些人帶來,就是想讓他們去擊登聞鼓,走到天壽帝面前啊。

  孟昔昭搖搖頭:「不能讓他們去了。」

  金珠不明白:「為什麼?」

  孟昔昭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道:「因為他們的樣子,太難看。」

  金珠愣了一下,明白過來孟昔昭的意思以後,心中頓時升起一種荒謬絕倫的心情。

  被折騰成這個樣子,都不像人了,可他們的好陛下,若是見了這些人,第一反應絕不是心疼自己的子民,而是認為這些人面貌醜陋,污了自己的眼睛,如此一來,不管他們說什麼,皇帝都不可能認真聽,說不定,還會直接把他們打出去。

  金珠突然感到十分氣憤,卻也十分無力。

  因為那是皇帝,皇帝啊……

  須臾之後,金珠依然平靜的問他:「那接下來怎麼辦呢,難道郎君你想親自去把狀紙送進宮?」

  孟昔昭:「我也不能去,我去了,這事就不一樣了,邱肅明可以說我是故意報復他,才請了人,編造出這樣的謊言來。我做出頭鳥,朝中響應的人,定是寥寥無幾,你不在的時間裡,我孟家和邱家已經結死仇了,旁人不願意參與到我們的事當中來,所以要別人來提,而且最好是,別的高官的人,來提。」

  這樣,才能出現樹倒猢猻散,多米諾骨牌一樣的效應。

  金珠聽不懂,也想不出他說的是誰,而這時候,孟昔昭說了一句:「回去之後,你叫王易徵來見我。」

  「王易徵是誰?」

  孟昔昭:「就是之前跟我作對那個王司理。」

  金珠:「……」

  *

  王司理,哦不,現在應該叫他王易徵,畢竟他的司理之職,已經被人替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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