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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思考,就思考到了半夜三更。
等他從都廳出來的時候,月亮都高高掛起,小廝扶著他,兩人默默回房間,誰都不想說話。
困啊,累啊,等回去以後,估計一沾枕頭,他就睡著了。
而這時,謝原聽到附近有腳步聲,他轉頭一看,發現府衙的主道上,正有兩個人快步走來。
其中一人,在看到他以後,還停了下來。
謝原看著崔冶,崔冶也看著謝原。
謝原呆呆的,崔冶則瞥了一眼他那行動不便的左腿,見他已經能起來拄拐了,想來就沒多大的問題,於是,崔冶轉過頭,繼續往前走了。
張碩恭跟著他,也沒跟這位謝大公子說什麼。他跟郁浮嵐不一樣,他是孤兒,跟謝家沒有任何交情。
而直到這兩人都已經走很遠了,謝原才緩緩一眨眼,扭頭看向自己的小廝:「看來我最近真的是太累了。」
說著,他自己都笑起來:「我剛剛竟然看到太子殿下從我面前走過,還一句話都沒跟我說,真是魔怔了。」
小廝複雜的看著他:「郎君,你沒看錯,剛剛真的有人走過去了。」
謝原:「…………」
第65章 理想
孟昔昭解了發冠, 脫了外衣,正要吹蠟燭的時候,聽到外面慶福說話的聲音:「大人休息了, 有事明日再來吧。」
接著,就是慶福那無精打采的腳步聲, 又過了須臾, 門被他打開了。
孟昔昭正豎著耳朵聽到底是誰呢,結果, 這時候慶福沒聲了。
孟昔昭發現不對勁,重新披上衣服, 正要出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突然,他這裡間的門被人打開了。
崔冶身著幹練的騎裝, 外面只系了一件黑色的披風,身上還帶著日夜趕路的疲憊和涼意。
孟昔昭根本顧不上打量他這黑衣俠客一般的裝扮,只愣愣的看著他, 過了好一會兒, 他抬起手,使勁的揉揉眼。
放下手, 沒錯, 是崔冶,不是幻覺。
外面的慶福:「…………」
剛剛他也是這個反應。
張碩恭見這兩人順利會師了, 手一抬,拎著慶福的脖領,就把他拽了出去。
慶福驚叫一聲:「哎?拉我幹什麼?!」
然而門已經關上, 孟昔昭也不知道張侍衛有沒有回答他。
這下沒人圍觀和打擾了,孟昔昭又呆呆的看了回來。
崔冶始終都未曾出聲打擾他, 主要是因為,他也在目不轉睛的看著孟昔昭。
分別一月,對他來說,這一月仿佛有一年那麼長,這無時無刻不在悄悄溜走的時光,讓他很是惶惶。
無欲無求的時候,枯燥的日子似乎沒有盡頭,明知未來有變故,他也不想理會,生死何為,生、等於死,生、過於死,生、不如死。
郁浮嵐的父親在世時,知道他的這種想法,只是對他微笑著搖了搖頭。
他說他年少,正因年少,才不知愁,也不懂生之一字的重量。
他點破了崔冶的無知,嘲笑了崔冶的無畏,說他自以為看透了人生,終有一日,會為這時的狂妄自大,而感到後悔。
前面十九年崔冶都不知後悔這兩字是什麼滋味,也不覺得郁浮嵐的父親會說中,畢竟,他認為自己很聰慧,他覺得,他和別人都不一樣。
直到今日。
後悔如黃連,如鯁在喉,令他咽不下、吐不出,每每吐息,都能品嘗一遍它的苦澀;後悔如刀鋒,插在心房,令他不敢想,不敢動,因為每想一次,都會克制不住的想到,若他早一點……又會如何。
他的玩世不恭,終究還是迎來了時光的報復,而他已經不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年紀,他知道,這場仗,他贏不了了。
……
在長達十秒的震驚過後,孟昔昭總算是回過神來了。
他小小聲的問:「殿下,你……你怎麼過來的?」
崔冶眨了一下眼睛,然後回答他:「騎馬。」
孟昔昭:「……騎了多久?」
崔冶:「一日一夜。」
孟昔昭看看他,然後低下頭,用自己的手指算。
從應天府到隆興府一共八百里,而大齊最快的馬,就是軍中使用的八百里加急專用馬,這馬也是有極限的,就能跑上一整天,必須絲毫不休息,然後才能達到日行八百里的速度。
也就是說,崔冶從出發到現在,一直都沒休息過。
孟昔昭簡直驚呆了:「殿下,你上一次睡覺是什麼時候?」
崔冶想了想,「大概是兩日前。」
孟昔昭:「…………」
他服氣了,拉著崔冶的手,孟昔昭把他往床那邊領:「好了,有什麼事都明日再說吧,你這身體本來就不好,還不睡覺,五臟六腑想替你調節身體,你都不給人家機會啊!」
「來來來,你睡這裡,隆興府狀況十分窘迫,我只讓人收拾了三四間房,如今都住滿了,殿下,你就在這湊合一晚吧。」
孟昔昭在前面碎碎念,崔冶也沒拒絕,只是乖乖的跟著他,把崔冶按坐到了床上,然後孟昔昭轉身走向柜子,抱了一床新的被褥出來。
又把身子轉回來,他習慣性的望向崔冶,卻發現崔冶仍然在盯著他看。
孟昔昭:「……」
抿抿唇,他說道:「如今晚上還是很冷,府衙缺錢,自驚蟄之後,我就不再點炭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