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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明從拐角處出來,正好看見兩人的背影,見狀蹙了蹙眉。接著就若有所思地跟了上去,在門口屏住呼吸探聽裡面的聲音。

  資料室內,顯示屏上是莊清河接受審訊時的監控錄像。

  「高飛失蹤的那天,是我給他打了電話。」

  「我把他叫了過去。」

  「我對他動手了。」

  「因為我要取信於莊杉,只能這麼做。」

  「事後是我告訴莊杉,血會滲進地板縫,不僅要換地板,而且連地板下面的水泥都要敲碎了重新灌。」

  「那個血指紋,也是我教他提取的。」

  莊清河的聲音透過監控畫面響起,宋明山看了一遍又一遍,都找不到他撒謊的痕跡。

  播放完之後,宋明山轉頭道:「盛老,你怎麼看?」

  「嗯......」盛老為人嚴謹,沒有馬上給他答案,而是又操縱滑鼠,將視頻又看了幾遍才說:「他沒有撒謊。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我沒看出來。」

  「......」

  察覺到宋明山臉色並不好看,盛老笑了起來,說:「開個玩笑,幹嘛板著個臉。」

  「你說他這個時候已經五十個小時沒有睡覺了?在這種情況下,人的反應能力下降,防備鬆懈。」

  「如果撒謊的話,肯定會有明顯的反應。」

  「我測謊可還沒出過錯,希望他別打破我的記錄。」盛老朗聲大笑了幾聲,然後說:「行了,那就這樣了,我今天還約了學生見面,得走了。」

  宋明山:「我送您出去。」

  陳明站在門外聽到這裡,就在兩人開門前閃身離開了。

  第二天,宋明山親自押解莊清河前去認屍,辦完相關手續已經是十點多。

  上車前,宋明山突然問莊清河:「知道我們大院裡為什麼種這麼多楊樹嗎?」

  莊清河不明所以地看向院子裡喧譁不止的白楊樹,稀疏的樹隙慵懶地篩著陽光,投下絲絲光線。他想了想回答:「楊樹耐寒,抗乾旱。」

  好歹是當過園丁的人,莊清河當初為了能勝任這份工作,看了不少園藝和植物相關的書籍。

  宋明山指著近處一棵楊樹的軀幹,問他:「你看這像什麼?」

  白楊樹的軀幹上一個個的瘡疤,那是修枝後,瘡口處留下的痕跡。

  「像不像眼睛?」宋明山在旁邊發問。

  莊清河又看了一眼,確實很像。而且一旦接受這個設定,放眼過去,整個種滿白楊樹的大院裡,都是眼睛!!!

  站在那裡,就像被沒數不清的沉默的視線盯著。

  那種感覺讓人心悸,莊清河甚至忍不住後退了兩步,又被身後押解他的刑警推向前。

  宋明山看著院子裡的白楊樹和那些眼睛,說:「很多單位大院裡都種了白楊樹,每天穿行其中就像被數不清的眼睛盯著,這是給我們的警示。」

  「人的良心是時刻都被審視的。」

  宋明山轉頭看向莊清河:「莊清河,正義之眼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罪人的。」

  莊清河在押解下上了一輛押運車,加上宋明山本人,車上一共配置了四名刑警。前方駕駛和副駕駛分別一位,宋明山和陳明則和莊清河一起上了後排。

  後排的座椅是面對面的。陳明率先上了車,然後是莊清河,宋明山最後上車。

  宋明山上去後,陳明已經和莊清河坐在了對面,於是他便莊清河對面坐了下來。

  空間不大,面對面坐下後,人和人的膝蓋就抵在了一起。宋明山並了並腿,有意避開和莊清河的接觸似的,稍微側身坐著。

  一路無話,幾個小時後,押運車來到郊外。

  莊清河雙手放在膝蓋上,低頭看著自己手腕上的手銬,突然說:「宋明山,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法律可以制裁我,卻不能保護我?」

  「那是不是說明,我們的法律本身就有問題呢?」

  宋明山沒說話。

  莊清河又說:「自我出生起,在我身上發生的每一件事,幾乎都在把我往惡的那條路上逼。」

  「全世界都在逼我做一個壞人,一直撐到現在,我已經很盡力了。」

  宋明山看著他,還是沒說話。

  莊清河繼續道:「宋明山,我是什麼時候想通的?我只是突然發現我一直以來想要的那種自由可能是一場騙局。以前是我太天真了,其實自由就是自由,哪有什麼向上和向下的區分?

  「沒有人能救我於水火,神明也不能。虛假的憐憫,愚昧的信仰,我居然被這些東西騙了這麼多年,可是我最近突然想通了。」

  莊清河望著窗外明媚的天氣,緩聲說道:「太陽,說到底無非也只是一顆星星罷了。」

  「它和宇宙中其他星辰本質上有什麼區別?為什麼非要太陽出來才算光明?這又是誰定下的規矩?」

  他轉頭看向宋明山,目光很平靜:「你說太陽是正道,我說月亮才是正道,他也可以說星星才是正道。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黑和白。」

  宋明山閉上眼睛,背往後靠了靠:「你這種情況,量刑最低十年起步,進去之後,你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研究太陽月亮星星的事。」

  莊清河看著他,扯了扯嘴角沒說話。

  車窗外景色逐漸空曠,根據導航指引,他們來到了一條人跡罕至的柏油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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