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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這個怨靈聚合體的本體——在老402醫院這片土地上誕生的怨靈。
第N次在心裏面暗示自己無需恐懼,林霄兩隻手用力架著靠在她身上的王梓欣的腋下、避免壓到背包里的小貓主子,極力鎮定地道:「我要帶走王梓欣,還有人在等她。」
現出濕屍本體的怨靈,凹陷眼眶中那對灰白的死人眼珠子定定地盯著林霄。
林霄脖子後面的寒毛全都豎起來了,校服外套領子下面全是冷汗。
「我可以幫你,幫你們。」林霄能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病房裡迴蕩,她的發音好像有點兒顫抖,但這已經是她能做到的冷靜極限了,只希望這點兒小瑕疵能別影響到她的發揮,「我家老太是正經拜過師門的媒拉人,祖師是明朝的時候從中原遷到西南來的遊方術士,是有來歷的,我幫你們,比王梓欣幫你們好。」
「王梓欣快要不行了,我想送她去醫院,她幫你們做了不少事了,還有人在掛念著她的,你們就放她一條生路,就當是積陰德了。」
鬼是可以聽懂人話的,最古早的媒拉咒語,就是人和鬼的對話。
講究登堂入室的宗教中人將拜祭神佛的咒語修飾成高大上的經文,但對於西南媒拉人(包括神婆神漢、陰陽先生)的前身、明清時的那些遊走在鄉土間的遊方術士來說,拜祭鬼神也好、祭祀亡魂也好,咒語還是原汁原味的鄉土風最穩妥……舊時候哪有那麼多文化人,文縐縐地遣詞造句,鬼要是聽不懂豈不是白瞎。
濕屍怨靈幽幽地盯著林霄,那對泛白的死人眼珠子看不出情緒,只把人盯得心頭髮毛。
好一陣沉默後,怨靈總算開口了,一字一句地道:「她,不想活了。」
占用王梓欣的身體時怨靈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但在本體狀態下,這傢伙的聲音簡直滲人得要命……明明語調也不尖銳、不高昂,但就是每個字都聽得林霄耳膜發疼。
「她只是一時想不開。」林霄強忍著不適,道,「我老太給她算過了的,王梓欣只是年少時命不好,以後會好起來的。」
接住王梓欣時林霄就已經摸到王梓欣手腕上有密密的割腕痕跡,想想她那讓人窒息的原生家庭,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說白了,現在是政策好,有政府給好吃懶做的人家兜底,哪怕一大家子人個個都是廢物也餓不死;換成是沒得低保沒得安置房的時候,王梓欣的爹媽爺奶早早把她嫁出去換彩禮好讓一家子人有飯吃都不出奇。
但王梓欣已經十九歲了,考上哪怕家裡一分錢都不給也可以去讀的大學了,再熬幾年拿到學歷了就能出頭,這個時候放棄人生,豈不可惜。
怨靈仍然直直地盯著林霄,也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
「我帶她去醫院,等她好了,我帶她來給你們燒紙。」林霄手上用力、把體重只有九十多斤的王梓欣打橫抱起來,沖怨靈點點頭,一步一步往後退。
怨靈「站」在原地沒動,托著怨靈濕屍的那一大團聚合怪物緩緩蠕動收縮。
林霄往後退出去兩步,鎮定地側過身,抱著王梓欣往外走。
走廊上不知何時多了個人,直挺挺地在第二間病房和第三間病房之間站著不動,穿著睡衣光著腳,微微低著頭,腳底下還有一串走進來時留下的血腳印。
林霄強迫自己不去看這個人,目不斜視地抱著王梓欣從這人旁邊穿過去,一步一步地、穩穩地往外走。
身後傳來細微的、像是有什麼超大型的軟體動物在地面上蠕動的聲音,那個怨靈好像要從第四間病房裡出來。
林霄渾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頭部神經因緊張過度而陣陣刺痛,心臟蹦躂得像是要迫不及待地從她嗓子眼裡鑽出來。
不能怕,不能怕……就算真的害怕,也絕不能暴露出來。
林霄咬著自己的舌尖,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冷靜、不要沉不住氣撒開腿跑起來,仍然鎮定地、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外走。
走出走廊的這二十幾秒鐘,像是一個世紀般漫長。
走出這棟婦產科病號樓大門的瞬間,林霄感覺自己的衣領子都濕透了。
終於離了怨靈盤踞的老巢,林霄哪還顧得上什麼鎮定不鎮定,把王梓欣往肩膀上一甩,沒命般地往山下飛奔。
氣喘吁吁地衝出老402醫院大門,林霄也不敢稍作休息,咬牙扛著王梓欣往巷子裡跑;一口氣衝出巷子、跑到亮著路燈的大馬路上,精神緊繃得快要斷掉的林霄才雙腳一軟、跌坐在馬路牙子上。
驚魂未定地喘息了好會兒,林霄掙扎著爬起來,扛著人衝到馬路中間去攔計程車。
這條馬路的對面就是南馬片區,南馬的人氣比北門老街高得多,這個時間段了路邊還有一家小超市在營業。
在老402醫院門口嚇了個夠嗆後跌跌撞撞地跑出來、站在小超市里抽菸壓驚的攝影老胡,目瞪口呆地看著扛了個人跑到馬路中間攔車的林霄。
計程車在林霄旁邊停下,林霄先把扛在肩膀上的王梓欣塞進后座,自己也緊跟著坐了進去,催促司機往最近的醫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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