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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公在黃土地里紮根了一輩子,臨老被強勢的兒媳強行移栽到乾涸堅固的水泥地里,整日悶悶不樂,很快查出肝癌晚期,沒幾個月就撒手去了。

  他永遠也回不到那個夏夜了……

  不詳的預兆踩著朱均混亂思緒的尾巴降臨。

  車輛再次急剎,三個人的身體在強大慣性的作用下前倒。

  卞景和第一時間大喊「抓緊我的手」,借宗柏有力強硬的手掌穩住前傾的趨勢,馬上偏頭去看!

  果然,原本屬於朱均的座位空空如也。

  第三位玩家,仍舊消失了。

  玩家們剛剛所作出的全部努力,在那股未知的神秘力量前,顯得如此渺小與無力。

  現在車廂里只剩下宗柏與卞景和。兩人對視,卞景和在宗柏近在咫尺的瞳孔中看到熟悉的迷茫。

  卞景和不可避免地感到一絲慶幸。說他冷血也好,說他自私也罷,在車輛急剎時意識到又有玩家遇難的瞬間,他心裡唯一的念頭只有「千萬別是宗柏」。

  只要不是宗柏就好。哪怕是我消失也沒有關係。

  「……小景,你怎麼了呀?」宗柏被卞景和如此近距離地直勾勾盯著,強撐著對視幾分鐘後潰不成軍。

  卞景和皺眉上下打量他,幾秒鐘後收回還和人牢牢牽著的手,語氣冷淡:「你還記得朱均嗎?」

  果然,「朱均?朱均是誰?」

  「朱均是我們的同伴,幾分鐘前他消失不見。

  你再好好想想記不記得一個中年男人,國字臉,不苟言笑,進入遊戲前曾是b大醫學院的科研人員。」

  宗柏立刻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不再黏黏糊糊地試圖癱到卞景和身上。

  然而他嘗試回憶,把自己上車後的記憶捋了個遍,也想不起這個所謂的朱均。

  卞景和嘆口氣:「這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你相信我嗎?」

  他頓了頓,突然不確定宗柏對自己的態度。雖然這個突然跳出來搶占他隊友身份的男人似乎無害又黏人,但卞景和直覺他相當危險。

  宗柏立馬向親親老婆表忠心:「當然!你說什麼我都信!」

  他有點小心酸:要是卞景和沒有忘記他倆第一周目並肩作戰的經歷就好了,或者哪怕記得第二周目一起過本的事兒,也不會對自己如此防備。

  都怪遊戲!都怪上層不做人!

  卞景和險些被對方超大聲的回覆嚇一跳,莫名哭笑不得:「我知道了。那你現在認真聽我說,

  登上這輛黑夜公交車時,我們一共有五個人,你,我,朱均,張淑珍和王瑞晨。

  每隔幾個小時,車輛會急剎並迅速增速,在這個短暫的時間窗內將有一名玩家憑空消失,而剩餘的玩家除了我以外,都將忘記有關消失者的一切。

  我們嘗試過把玩家雙手綁在一起,以及手握著手,但結果證明這些對策不起任何作用。

  在朱均消失前,我曾猜測消失者被選中的條件是入睡或打盹,但朱均當時神志清醒……」

  所以,原本的猜想是錯誤的。

  不過想想也是,黑夜公交車似乎在不斷地攝取竊取玩家精力,玩家本就容易入睡。

  如果入睡就是失蹤的觸發點,那同時入睡的幾名玩家到底誰去死就是純純看臉,這種純運氣競賽可不符合遊戲方一貫以來精準而惡趣味的作風。

  宗柏認認真真地聽著卞景和的講述,精準抓住疑問點:「等等,你剛剛說朱均消失前,咱們是手拉著手的?」

  「沒錯。剛剛他就坐在我的另一邊。」

  「他消失的時候,你有沒有感覺到任何異常?換句話說,你記得他是在哪個瞬間消失的嗎?」

  「……」卞景和瞪大眼睛,明白心中隱約的不對勁來自哪裡,「等等,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公交車急剎時強大的慣性甩得三名玩家東倒西歪,但卞景和早有預料,精神時刻緊繃,按理說不該沒察覺朱均的消失瞬間。不說別的,當時兩人雙手緊握,手裡突然空了總該能第一時間察覺到吧?

  但卞景和沒有。

  這很奇怪,但事實就是如此。他的記憶好像被人隨意剪輯過,明明知道車輛急剎的時候朱均消失了,但如果要去回憶當時的細節,卻找不到蛛絲馬跡。

  更可怕的是,他的記憶是完整的、天衣無縫的,好像真就是自己當時被嚇蒙了,沒顧著朱均。

  但這不可能!以他對自己性格以及前提情況的了解,這種失誤的可能性無限接近於零。但如果不是宗柏此時指出來,卞景和壓根沒意識到到底哪裡不對勁。

  想得越深,他越感到可怕,蒼白的額頭已經布滿冷汗。

  「我明白了,我並不是唯一逃脫記憶刪除的特殊,我的記憶也並不可靠。」

  他一直充當引路者的角色,在其餘同伴每一次失憶後,告知他們遺忘的信息。但萬一從一開始,他的記憶就是有問題的呢?

  有沒有可能,真正發車時,車上其實不止五名玩家?

  換個更可怕的思路,萬一他才是那個瘋子呢?萬一王瑞晨、張淑珍和朱均就是他幻想出來的人物呢?

  有沒有可能,這輛公交車是故意留下他這樣一條「漏網之魚」,讓他用被誤導後的記憶與信息,帶著所有人徹底偏離正確的解題思路?

  哪怕卞景和心理素質再強悍,此時也難免感到陣陣絕望。他曾堅信自己的記憶,但現在這種信任已經出現難以彌補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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