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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卞景和試圖去回憶什麼時,針刺一般的疼痛瞬間襲來。

  那種劇烈的疼痛是難以忍受的。想像一下,有一個頑劣至極的孩子把一大卷結實的針球硬生生塞進你的腦仁里,而它被記憶的漩渦所攪動,在紅白相間的腦漿和血液之中混亂地滾動、其上鋒利的針尖肆無忌憚地到處亂插、劃、刺。

  絞肉機都不足以形容這種感受。或許是烘乾機和洗衣機的超級結合?原本清明的精神同樣被團吧團吧暴力塞進去,一瞬間攪了個天翻地覆。

  「嘶!」

  卞景和猛地抱住腦袋,手指死死插入後腦勺的髮根間,指腹拼命抵住頭皮,整個人在床上蜷縮成了一隻彎曲的蝦米。

  劇烈嘔吐的欲望席捲了他。強腐蝕性的胃酸一陣一陣地沿著食管倒反上來,那種高刺激的、烈火灼燒一般的氣息都已經涌到了喉嚨口,卻因為胃袋空空而實在吐不出來。

  「呼……呼呼呼……」

  他劇烈地喘息著,因為抑制不住的全身顫抖,身上的藍白條紋病號服劇烈摩擦著柔軟的白色床單,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這種聲音在空無一人的病房裡、甚至是空無一人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下意識地,卞景和放輕了動作。

  整齊的牙齒深深陷入蒼白的嘴唇,強行吞下了所有痛苦的低低嗚咽。

  死死咬牙堅持了一會兒,那種劇烈的痛苦終於漸漸消散了。

  甚至,簡直像是從未降臨過一般,當它散去時,並沒有留下什麼難以忍受的後遺症。

  卞景和甚至覺得自己比平時更加有力氣了。

  他躺在床上休息了片刻,冷汗一點點陰乾,黏黏糊糊地貼在皮膚上。確認了只要不去回憶就不會觸發那種可怕的疼痛後,便用手撐著病床,慢慢坐起了身子,安靜地打量周圍。

  這是個小小的單人病房,牆壁和床頭櫃都用米色海綿墊做了防撞,連病床的邊邊角角也被耐心地包起來,防止對病人造成任何可能的傷害。

  房間只有一扇門,並沒有窗戶,完完全全地隔絕了來自外界的光線與視野。因此房間內的光照必須完全依賴位於頭頂正上方的白熾燈管。

  有一間裝修不錯的獨衛,有小小的獨浴,有個大衣櫃,同樣都用海綿墊做了仔細的防撞設置。

  正對面的牆壁上掛著一個白色的圓形時鐘,外形簡潔乾淨,黑色的雕花指針指示了當前的時間,

  9:32。

  似乎是個很不錯、很昂貴的高級病房。哪個不知名的友人會這麼好心,把自己送到這樣明顯花銷不菲的病房裡住?自己似乎沒有那麼知心體貼的密友。

  還有,為什麼自己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想到這兒,卞景和緊緊蹙眉。

  模糊混亂的記憶中,上一秒他正準備過馬路,剛踏出一條腿呢,下一秒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等到睜眼,就已經躺在了這張陌生的病床上,裝修高檔的房間裡只有他一個人。

  這兩者中間到底省略了什麼,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了。一旦試圖去強行回憶,那種劇烈的痛苦又隱隱約約地開始漫上來。

  卞景和果斷放棄回憶。

  他試探著下床。

  床邊放著一雙白色拖鞋,是那種普通的一次性可攜式拖鞋,酒店和醫院裡都很常見的類型。把腳塞進去左右感受一下,鞋碼的大小倒也適合。

  嘶。

  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股莫名其妙的煩躁湧上心頭。

  陣陣躁鬱在胸膛里鼓動,把薄而瘦的胸壁震得微微發疼。心臟跳動頻率如常,但幅度極大,每一下都用盡全力。

  肺部也是如此,膈肌下降到最低位,讓肺被吸入的空氣充滿,充塞到不能再擴張的地步,每一根小血管都隨之被擠壓、牽拉。隨即吐出肺泡交換過的空氣,又用力到全身都要蜷縮起來的虛脫地步。

  很奇怪,卞景和心想。

  理智上,他並未感到焦慮或緊張,但身體卻在自動表現出如上的特徵。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種身體造反的感覺好像很熟悉,並不感到驚慌失措。

  卞景和有一種奇怪的預感。這一切都熟悉無比,仿佛不是第一次經歷。

  他一定是遺忘了什麼。

  遺忘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卞景和堅定地下了結論。

  深呼吸幾次,暫時壓抑住身體的種種異樣,卞景和起身走動,觀察這個陌生的病房。

  下意識地,他把動作放得很輕,像只大貓悄無聲息地在房間裡走動。

  這麼幾輪下來,更多不尋常的疑點浮出水面:

  洗手間裡沒有鏡子,連牙刷都沒有。

  衣櫃裡沒有自己的常服,只有一抽屜疊放整齊的貼身衣物。

  唯一的房門被仔細加固,並且從外面鎖上了,從房間裡面打不開。

  房間裡沒有陪床沙發,也沒有任何第二個人存在過的痕跡,連普通病房常見的掛式電視都沒有。

  找不到自己的手機、平板等一切電子產品。

  等等,不一而足。

  這些奇怪的地方,顯然說明了,這個病房並不是個普通的地方。或者說,不是自己以為的地方。

  當然,最奇怪的還是這個。

  卞景和抱胸站定,腳尖點了點白瓷磚地面,神色莫測地打量著面前的坐便式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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