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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天大樹的陰涼地上,放著的襁褓如早上離開時一樣,包被皺皺巴巴,一角散開,此刻更是一動不動。

  他蹲在地上看他。

  嬰兒臉上的紅潮沒有褪去,甚至比昨晚紅了些,皮膚燙得厲害。這是喝了酒,在外露宿一晚又吹涼風,因此發了高熱。

  齊鎮盯著他思忖。

  要不要現在就吃了?

  晚點吃,小孩兒就死了,他不吃病死的東西。可吃了吧,以後就沒什麼能吐人言的生靈與他說話了,難不成靠自言自語度日?豈不無聊?

  想了片刻,齊鎮做好了決定。

  先養著當個小寵物,等出去那一日再吃。

  於是,在這方天地間,他每天的日子的只有兩件事。

  一是養傷,二是養孩子。

  *

  清晨,天際剛剛染上微光,鳥兒還在枝丫間休憩,一道影子急速在林間縱躍穿過,驚得群鳥撲稜稜飛向天空。

  人影突然停在某處樹梢上。

  樹梢輕晃,葉片上頭沾著的晶瑩露珠滑向葉尖,滴落進盛滿了露水的陶罐中。

  齊鎮封好罐口,每日他都會收集晨露,因味道甘甜,拿來餵小孩兒喝剛好。除此之外,林中野氂牛、母馬等,但凡能產奶的都被他綁架過,這些普通生靈雖沒開靈智,但也知道齊鎮可怕,但凡見了無不瘋狂奔逃。

  山林間時常雞飛狗跳。

  日復一日,外頭的時光春去秋來,而寶地內永遠是煦風拂面的常溫季節。

  轉眼,小孩兒已經三歲。

  齊鎮靠在桃樹旁,身邊是一張小小的矮腳木案,上面放了些糕點吃食,還有一罈子香氣四溢的甜酒。

  酒與吃食都是他從集市上買來的。

  這三年來,他沒忘了收集晨露時順便踩點觀察,找到了與外界相連的最薄弱之處,自創了一道門進出。

  後來也發現了出入福地的規律,每隔半年後的滿月日,福地會自動開啟一處地方作為進出口,或山洞或湖泊,甚至有可能是一處普通到不起眼的灌木叢。

  以他性子,懶得多研究。

  糯糯的咀嚼聲融化在微風裡,小孩兒坐在案几旁,胖嘟嘟的小手捏著糕點啃得滿嘴都是。

  一隻小蝴蝶從他腦袋上撲扇著飛過,小孩兒張大眼睛,眼裡充滿新奇,他丟了糕點去抓蝴蝶,結果噗通一下磕在齊鎮腿上。

  齊鎮將他提起來:「小子,你走路能不能看著點。」

  至今他都沒給小孩兒取名字,只管小子、小屁孩兒地叫。

  「啊,啊....飛了,」小孩兒說不出來那叫什麼,齊鎮沒怎麼教他。

  齊鎮瞥了眼,壞笑說:「這玩意兒叫狐狸。」

  「狐狸、狐狸....要狐狸....」小孩兒在空氣里蹬腿撲棱,害怕「狐狸」跑了,只啊啊喊著,「要、要...狐狸!」

  「哈哈....」齊鎮好笑,三年沒打架也改不了他頑劣,「什麼狐狸,那是蝴蝶,我說什麼你都信,怎麼這麼笨?」

  「啊...」小孩兒停止掙扎,大大的眼睛充滿大大的疑惑,他小小的腦袋還不能很快消化齊鎮的意思。

  齊鎮放下他,看向了頭頂的桃樹,隨便動動手指便斷了一根細長的桃枝,桃枝掉落下來,在他手裡神奇地編成了一個鏤空的小球,小蝴蝶被關在了小球里。

  他把球丟給小孩兒:「玩吧。」

  「狐狸狐狸!」小孩兒高興。

  「說了是蝴蝶,」齊鎮糾正他。

  「蝴蝶...」小孩兒高高舉著小球,一蹦一跳,偶爾摔一跤會自己爬起來,接著再去看小球,「飛、飛...」

  小指頭戳進鏤空的縫隙里。

  球里的小蝴蝶不動了。

  小孩兒抱起球給齊鎮看,齊鎮擺擺手,讓他一邊兒玩去。

  他只好坐下來,張大眼睛從縫隙里盯著小蝴蝶看,等了會兒也不見蝴蝶動,不由得憋了憋嘴,像要哭。不過他沒哭,只是用胖乎乎的手指摳著桃枝小球上的空隙,還用牙齒撕咬。

  終於,小球弄壞了。

  蝴蝶從散開的小球里飛出來,小孩兒又高興地咯咯笑。

  齊鎮睨了眼,沒再把蝴蝶捉回來,只是拔了根草銜在嘴裡一翹一翹,愜意地享受著安逸的午後。

  小孩兒也玩累了,爬到他腿上,扒拉著衣服要找位置睡覺。

  枝丫在吹起的山風中輕晃,風兒卷著片片桃花飄落,落在小孩兒的衣服上、臉上,一片花瓣划過長長的睫毛,小手揉了揉眼睛,在困頓中睡去。

  齊鎮懶懶地睨著他。

  忽然,腦中乍現一個主意。

  他兩指夾了一片桃花,以花為形狀,結了一個小小的金色圖印,圖印落在孩子的肩胛處,再扒開他衣服時,印記已融進孩子皮膚。

  齊鎮劃破手指,一滴鮮血浸入印記。

  施咒、結契。

  印記呈現出暗紅色,仿佛孩子出生時自帶的胎記。

  如果齊邱或者齊泗他們在,定要罵他是個瘋子,妖怪從不與人締結血契,一旦締結,便會與此人的命運息息相關,說不定會妨礙到以後修行。

  沒有妖怪會做這種傻事,除非是受制於人類中強橫的修士,被迫締結以供驅使。

  不過齊鎮很滿意,想法也簡單。

  小孩兒現在能跑能跳,萬一哪天誤闖出去離開了福地他也能找回來。

  他養大的食物就必須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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