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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語氣淡然又冷靜,哪有半點剛剛睡醒的姿態。
根本就像是一直沒睡。
余丞抬頭,卻沒能在這份濃稠夜色中看清楚褚寒峰的表情和神態,只在稍微愣神後,感受到對方的指尖在他眼角處不動聲色地一拭,問:「怎麼了?」
余丞不答,沒理解褚寒峰問話中的意思。
而對方那溫熱的指尖就這麼沿著他的臉側輕輕下滑,最後落在他的唇邊。
「你剛才哭得很厲害,」褚寒峰說,「是夢見了什麼?」
不等余丞回答,褚寒峰又不緊不慢地開口,過於輕緩的聲線仿佛與這沉靜黑夜融為一體,顯得柔和到有些過分:「沒關係,你看,已經沒事了。」
余丞默了須臾,嗓音模糊回:「放屁,我才沒哭。」
褚寒峰聞言一笑:「好,沒哭。」
這話跟糊弄小孩子似的。
余丞沉默了很久,褚寒峰也沒有再說什麼。
若是往常,他早就該翻臉不認人,急著把對方從身邊推開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身體過於疲倦,還是被夢裡幾乎奔潰的心情所影響,余丞連動都不願意動,只安安靜靜地窩在對方身前。
連余丞自己都不知道,彼此間的這陣沉默究竟維持了多久。
終究還是沒能忍住。
余丞閉了閉眼,復又睜開,遲疑地開口:「你真的認為……」
褚寒峰就這麼靜靜地等他把話說完。
他抿唇猶豫片刻,艱澀問:「如果有上輩子,我也是現在這個樣子嗎?」
第75章
可余丞心裡清楚, 他其實也不是很在意褚寒峰的回答。
就算那人把他夸出花來,夢裡淌了滿手的血氣腥味也還是揮之不去。
余丞心神不定,顧不上等褚寒峰迴答,就已經下意識抬手, 將掌心按在褚寒峰心口的位置。
隔著那層薄薄的布料, 終於摸到到對方強勁有力的心跳, 就這麼鮮活地在他的掌心下跳動。
夢裡充斥在耳邊的嗓音, 每一字都透著怨氣和狠毒, 可偏偏在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樣的事情,悲傷的情緒如吐著紅信子的冰冷毒蛇一寸寸纏繞,盤踞於心房之上,隨後在快要窒息的時候終於另一種名為絕望的意識所占領……
他明明不想這樣。
他明明不願意褚寒峰出事的。
他明明應該是……好像還喜歡著這個人的。
可哪怕在心底如何撕心裂肺的吶喊, 終究是無濟於事。
他控制不住自己,那種滋味就像是——
他已經不是他了。
他的身體被另外一個人所操縱,做著他不願意的事。
這個念頭不免讓人一震, 寒意自發涼的背脊頃刻間蔓延至頭頂。
余丞沒捨得把手立即抽走,仿佛只有這樣, 才能讓自己稍微安心一點點。
直到褚寒峰把他的手握在掌心,余丞如夢初醒,終於感覺到體溫開始慢慢回暖。
頭頂是褚寒峰微啞的嗓音:「當然。」
余丞猝然呆住。
褚寒峰說:「你就是你。」
「……」
「不會是其他任何人的樣子。」
默了許久, 余丞喃喃接話:「你個騙子。」
褚寒峰輕輕一抬眉。
余丞抱怨道:「不是你說的, 只要你陪, 我就不會做噩夢?」
褚寒峰好脾氣地應聲:「嗯,我錯了。」
余丞知道這些都不關褚寒峰的事。
若不是褚寒峰此時此刻就在他的身邊,他的心情恐怕還會更加糟糕。
只是這種話題沒必要再繼續下去了。
夢就是夢,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發展成那樣,最後結果如何……
他都不會讓那些照進現實。
所以沒必要再糾結。
第二天, 余丞被孫燦的電話吵醒,半夢半醒時就聽見對面催自己趕緊收拾收拾,好迎接充實而美好的工作日。
美好個棒槌。
狗都不想上班!
床的另一側已經空了,余丞趿拉著拖鞋往外走,就看見褚寒峰神清氣爽地坐在餐廳刷手機,面前的餐桌上是還算豐盛的早餐和已經喝了半杯的咖啡。
應該是聽見動靜,褚寒峰從手機屏幕里抬頭,余丞把目光從那盤鮮蝦沙拉處轉移到了褚寒峰的臉上,忍不住評價:「你反客為主的本事還挺棒。」
褚寒峰友好回:「謝謝,還可以。」
余丞:「……」
余丞:「我沒有誇你的意思。」
話雖這麼說,但余丞拉椅子坐下的動作卻毫不含糊,那盤沙拉和煎蛋烤腸適時被推至眼前,順便旁邊還多了杯冒熱氣的牛奶。
余丞指了下:「沒什麼我的是牛奶?」
褚寒峰:「讓你長身體。」
雖然牛奶余丞也沒有什麼意見,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什麼意思,這是什麼新型的罵人方式嗎?」
褚寒峰好笑道:「我就是覺得你瘦胳膊瘦腿的,應該補補,不然你覺得是什麼意思?」
余丞沒道理再給褚寒峰一個拐彎抹角擠兌自己的理由,他瞧了眼褚寒峰比自己高半個腦袋的頭頂,「哦」了一聲,隨即又琢磨出幾分不對來。
余丞:「誰瘦胳膊瘦腿了?」
褚寒峰漫不經心回:「不然呢?非要證明的人是你,最後不情不願說手酸的人也是你,還好意思說要我求饒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