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頁
陸叔兢在邊疆多待了一年,今年方回朝,回朝至今也不見他主動入宮過,如今寒食休沐倒來求見了。
想必是有事。
“讓他在外殿候著。”
沈縱頤揉了揉酸脹的眉棱,仰頭閉眸轉動眼珠以緩解眼澀。
隨著時間推移,她愈發習慣做皇帝了。
但她始終記著這是幻境,雖然從中獲得了機緣,但她深知沉溺於虛幻的故國權杖里愈久,這機緣也只會變作墮落的淵藪。
幻境待不久了。
沈縱頤緩緩睜眼,最後看過吏部今年的官員調度,方放下摺子起身。
“陛下。”
甫一進門,裡間的陸叔兢便從座上彈了起來,轉身見她垂手便要跪下行禮。
沈縱頤擺手免了他的禮,徑直朝中間上座走去,餘光半分沒分給陸叔兢。
陸叔兢與沈合乾一般,自回朝後便再無單獨見沈縱頤的機會,他如今再不能以少年意氣為由,想放肆卻也得掂量一番承不承擔得起後果了。
可當他以為自己已經成為武將魁首,是戰場上臨危不懼的將軍時,再見到沈縱頤,心裡還是會像毛頭小子般惴惴不安。
“今日寒食休沐,你怎的不出城踏青?”
沈縱頤端起茶,微微抿了口潤嗓。
聽見她主動問詢,陸叔兢立即起身拱手回答:“回陛下,臣在城外見春色秀麗,便總是想起……”
他頓了頓。
沈縱頤看了他一眼,“想起什麼?”
陸叔兢臉色沉靜:“少時有幸做您伴學時,您也是在如此明麗春色中帶臣出宮踏青,是臣福薄,在您身側未能待住三月便去了上書房。”
“是以自那之後,每年寒食節臣都會想起與您在一起的時光。”
“那時確實有趣。”沈縱頤淡笑,“你可記得朕是如何與你說的?”
陸叔兢桃花眸霎時彎彎:“永不會忘。您與臣說城外春光正待人去賞,若辜負如許春色乃是罪過,於是便瞞著太傅與臣偷跑出宮。
您那時年歲小但輕功甚好,縱身便能跳上極高的宮牆,臣如今記起還十分慚愧,因為您為了拉我上去險些摔傷。”
憶起少年樂事,沈縱頤長眉微松,含笑點頭道:“你輕功不好,行動卻敏捷,朕摔下去時你反手將朕抱緊,用自己的身子給朕做了墊子。”
她笑視著陸叔兢,語氣調侃:“摔得一瘸一拐,還逞能要騎最烈的馬,又被馬踢了一腳,而後傷痕累累地和朕騎了同一匹,一直嗆聲道值得值得。”
“回府後可是被陸老丞相痛罵一頓罷?”
陸叔兢臉色微紅:“沒,娘看見我的傷心疼得直掉眼淚,爹就被我娘罵到不敢罵我了。”
沈縱頤輕輕笑道:“你後來都知道了?”
“知道……何事?”陸叔兢抬頭,星眸疑惑。
“其實我們不必爬牆出宮,那次踏青朕早得了父皇允許,朕誆的你。”
沈縱頤話落,笑顏微微地看著陸叔兢,瞧著他的反應從茫然到驚愕,最後大笑中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她。
“陛下,您?”
“只是害你無故受了傷,回宮後父皇將我禁足,你也回了上書房。”
陸叔兢笑容微淡,他永遠會記得離開羲和宮的那日。
他根本不願離開,又哭又鬧,最後鬧得他娘進宮扇了他一巴掌才結束鬧劇。
他自小過慣了要風得風的日子,那是他第一次嘗到求不得的滋味。
若說一初被迫離開羲和宮他是因心存不甘才時刻記掛著沈縱頤,但之後在上書房時時聽聞旁人對儲君殿下的誇獎,不由得回憶起與其相處的點點滴滴。
分開後方覺得和她相處的每個時刻都是如此寶貴歡喜,在日日不相見但日日能聽見的時日裡,他對沈縱頤的情愫方逐漸加深。
這份情愫在陸老丞相與他說日後儲君選夫,極可能選中自己時終有了宣洩的出口。
“陛下,您……”陸叔兢咬了咬唇,長睫輕顫,低聲道:“彼時您有想過讓臣回來嗎?”
沈縱頤眉間閃過一絲驚訝。
他倒是敢問。
她明白陸叔兢言外之意是想詢問自己有沒有思念過他。
這自然有過。
但卻很淡,這絲想念很快在新伴學的到來時煙消雲散。
陸叔兢不是她的第一位伴學,更不是陪她時間最長的伴學,當不得她的思念。
不過這樣直言著實是傷人。
陸叔兢畢竟為邊境安寧付出許多,沈縱頤斟酌一番,啟唇道:“自是想過。”
聞言,陸叔兢再也難以掩飾笑意,劍眉張揚:“我便知道,是值得的!”
沈縱頤微笑:“陸將軍入宮只為與朕敘舊?”
陸叔兢笑容一僵,他想起自己進宮的真正目的,神情陡然間變得不自在起來。
他摳了摳掌心,臉皮發熱。
小貼士: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