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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當已已小姐毫無防備地對他傾訴著今府兩個主人的惡行時,他還是裝成沉默可靠的模樣,努力不讓高高在上的月亮看見泥潭的污穢。
他安靜地聆聽許多年, 並專注地看著她用馨香的錦帕擷掉一顆又一顆晶瑩的淚水許多年。
直到發現朝鑒那本記滿了邪術的小冊子。
歸宥自認是卑劣的偷學者。
他很快學會了冊子裡的所有邪術。
在成功施行了邪術無數次後,歸宥便想要帶沈縱頤離開今府。
可就在他忐忑恐懼許久,終於準備在第二日將逃跑的想法告訴她時, 那日傍晚,他視為高月般無暇的已已小姐自戕死在今熹主屋,粘稠鮮血浸透了整條石階……
歸宥依舊實行了逃跑計劃, 抱著已已小姐冰冷的屍體, 在郊外木屋畫地為牢, 用數百條生命復活他的渴盼。
如果說五個月前,有人對歸宥說沈縱頤會對他青睞有加, 歸宥會憤怒旁人如此輕佻地用自己的名字去侮辱已已小姐。
而今痴狂成真,歸宥竟覺如墜夢端。
他有朝一日亦能有幸,親眼見證污濁泥水映照出的月亮,這是屬於他的神跡。
……
沈縱頤覺著時候差不多了,便鬆開手,彎眼笑:“哥哥,你這次可嚇著我了,你這幾天去哪兒了?我怎麼找,怎麼找都找不到你。”
歸宥神色微變,“去做了點很重要的事。”
這話說得敷衍又粗劣不堪,他用餘光瞧了下沈縱頤的臉色,卻發現她點點頭,很相信的模樣。
好像對她來說,自己的每一句話都值得她無條件地信任。
那托賴柔順的表情深深地震動了他,以至于歸宥覺得對她的隱瞞與心機都顯得這般骯髒。
歸宥咬唇,將她從腿上抱到床側坐著,“不用擔心我,只要已已不討厭我,我就一直在你身邊。”
即便她討厭……
目光短暫地飄逸了一瞬,即便她討厭自己,他也再不會放手了。
“好啊。”沈縱頤靠著厲鬼寬實的肩膀,垂眸執起他的手,把玩著他蒼白修長的手指:“你會每時每刻都陪在我身邊嗎?”
歸宥卻頓了下,半晌啞聲道:“哥哥晚上要出去做些事情,不過我保證其餘時候都屬於已已。”
他晚上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那便是殺人。
他不吸血也不吃魂,只是為了殺人,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保證他不會淪為失智的厲鬼。
事實上,自從被鄔道升毀了人身後,他一直是靠著邪術才活了下來。
而那夜沈縱頤手指燃燒中的木屋時,歸宥金蟬脫殼後,以鬼身躲在屋內,方避免了魂飛魄散。
幽藍冥火可灼燒世間一切邪物,也能替一切邪物掩蓋氣息。
歸宥藏於灼熱深淵中逃過一劫,自此後發覺只有每天弒殺條人命才可緩解他作為厲鬼的岌岌可危的理智。
所以他每夜都要去尋找獵物。
殺人是他維續冷靜的手段。
孟照危則是他研習邪術之初便結交的同謀者。
作為春雨鎮一帶的鬼王,孟照危生來便是厲鬼,無心無情,力量強大卻不懂獵食生存。
歸宥拉攏孟照危,教孟照危殺人,答應其殺人後的鬼魂給他吃,而死人的血留給自己。
如此,方能在五個月內滿足了復生沈縱頤的苛刻條件。
殺人而已,他做得來。
世有因果,一切罪孽都讓他承擔好了。
歸宥知道沈縱頤需要以血存活,故而讓孟照危見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放血給她喝。
孟照危這個傻大個,除了在吃鬼一事上精明些,對周遭事情總是處於一種半懂半不懂的狀態。
歸宥幾乎將他利用得很徹底。
沈縱頤輕輕地嗯了聲,倒是沒多問。
她大抵猜得出歸宥晚上要做的事。
只不過她表現得越無害,所得利益便越可觀。
故而她才不會做些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蠢事。
晃了晃小腿,沈縱頤無聊地想到,不知鄔道升他們何時能找到這裡。
根據鄔道升的本事,她相信等待的時辰不會太長。
唔,得在有限的時間裡獲得身邊這兩隻厲鬼更多的鮮血。
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說不準在這點時候里,她就能成功成為一隻厲鬼了。
“哥哥……”
“嗯?”歸宥屈起手指,順了順她額間掉落的碎發。
沈縱頤羞赧地保住他的手臂,頭頂蹭著他的肩膀,小聲說:“我有些餓了。”
歸宥一愣,“好。”
他側過頭,拉開玄色衣襟,露出潔白如玉的長頸,“直接咬就好,我現已失了痛覺。”
雖然被冥火灼傷了臉頰,他的鬼身其他部分還是和活著時一般漂亮。
沈縱頤望著他白頸上蜿蜒的淡青筋脈,喉嚨微咽,出聲時依舊嗓音清甜:“謝謝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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