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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顧是假,囚禁才真。
沈縱頤對這樣的場景並不陌生了。
在“已已小姐”的記憶里,她曾數不清多少次地在如此嚴密看守下度過了春夏秋冬。
她沒有再像從前那般怒不可遏非鬧著要出門,被攔下也就轉身進了院子, 做各種事消遣。
被囚的日子裡,蘇行章便成了她在外的眼目。
他輕功好,飛到哪兒都不會被人發現。
她已有些習慣無聊時, 會等著蘇行章的歸來,等他把所見所得一股腦地倒給她聽。
沈縱頤問完,卻沒聽到身後人的回應。
“……”
來人不是蘇行章。
是誰?
沈縱頤慢慢地回過頭, 眼睫微垂, 紅唇緊抿。
“已已小姐。”
朝鑒抱臂勾唇, 還穿著近衛服,破破爛爛的一身衣裳, 平白被他穿出幾分瀟灑不羈來。
“你……我還以為你走了。”
她抬眼,恰到好處地露出一點失而復得的微笑。
朝鑒落拓地跨過石凳子,到她面前坐下,“哪能呢,這外面又是鬼又是怪的,我這時候出去不得給禍害死。”
沈縱頤轉過身,落座,目光低落,指尖挑起一點胭脂無意識摩挲著:“你這幾日都去哪兒了,我還以為你連封離別信都不願意給我便走了。”
朝鑒的眼神停留在她細白指腹上的嫣紅:“左右無事,躲懶睡覺罷了。”
“哦……”沈縱頤低頭,陷入沉默。
蔥白纖指始終玩弄著青瓷中穠艷紅泥,有一搭沒一搭的模樣,清麗的眉眼攏著胭脂的紅光,雪面照花般的嫻靜嬌艷。
對面的男人捕捉到此般艷色後,神情若有所思。
朝鑒久未張口說話,沈縱頤抬頭睇了他幾眼,沒從那張笑面上瞧出個什麼。
他好像並不無聊,呆呆坐在那裡陪在她身前,甚而撐起了良久的乖巧模樣。
雖知這乖巧是假貌,可也該給他點反應。
沈縱頤手臂點著石桌,手背拄著下頜,上身前傾望著朝鑒,“那麼現在是睡夠了,才過來見我的嗎?”
朝鑒眯了眯眼,笑起來:“我為何不能先是想見已已小姐,後才覺得睡夠了?”
“唔——”她綿軟地拖長了音調,“因為你是朝鑒,所以不能。”
“何出此言?”他饒有興致地問道。
沈縱頤沒有一板一眼地回答他,而是話鋒一轉,輕笑著:“與我說說吧,你這幾日在鎮上的所見所聞。”
若說之前對面前所謂的已已小姐抱著看樂的無所謂姿態,待她話落,朝鑒真切地愣了下。
他下意識追問道:“你如何得知我不在府上?是特意尋過我?”
“朝雲閣外私兵眾多,我出不去,又何來機會去尋你。”沈縱頤雙手交叉,撐著下巴,笑眯眯地看著他說:“但我看見你靴上沾著郊外特有的黑泥,身上還有酒樓獨釀的酒香。”
朝鑒眉頭皺了一瞬,很快又恢復笑容,稱讚道:“小姐冰雪聰明。”
“不是我聰明,”沈縱頤得到讚譽,神色卻黯然下,她起身,慢慢收拾胭脂盒,“大抵是這府中人都篤定我是只金絲雀,最初便不會高看我一等,於是做出點事情就足夠出乎意料。”
她好像忽然間失了所有快樂,整個人散發著灰暗的氣息,“算了,我不大想聽鎮外是甚麼情況,你若想休息,自行回竹屋吧。”
……
朝鑒跟著站起身,他難料到沈縱頤是如此敏感,一句並不真誠的誇讚倒是成了他的無心之失。
看她愁思縈結的樣子,他竟也感到微微抽痛,類似於懊惱的情緒找上心門。
“那個……”昔日最會鼓唇弄舌的一張巧嘴,今時最拙笨,朝鑒乾笑兩聲,緩解他的尷尬。
“我……我剛吃足了酒,正是滿腔真言呢。”身材修長的男人扣扣手心,盯著女子纖柔背影,眨眼:“要不然已已小姐多問問我,說不準會有些你想聽的呢?難逢的好機會,正讓我也聽聽自己的真話。”
見她不為所動,朝鑒如同孩童般賣弄道:“別走呀,說真話這事多稀奇啊,況且我知道的可多了,何止這鎮內,便是鎮外京城的事您大可都問一問我。”
沈縱頤抬手按住欲揚的唇角。
此時可不得笑。
笑了便不符合她此時身份了。
自然,不回身更不合身份。
沈縱頤轉身,愁眉微微舒展:“朝鑒,你與從前不同了。”
朝鑒看到她輕舒的眉心,不自覺鬆了口氣,居然為她的笑而慶幸,他轉而亦揚起笑問:“哪兒不同?”
她倒怔了,凝目了半晌,終究輕輕搖頭:“說不清楚。”
“你是在歸宥死了後發現我的不同,還是之前?”
沈縱頤蹙額,“能不要說……歸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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