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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是外人。

  “姑爺”則是自己人。

  但蘇彧和若生並未正式完婚,依照吳媽媽的性子,是斷不會現下便口口聲聲叫他姑爺的。

  這只能說明她們接下來要說的事,只怕是十分之嚴重。

  蘇彧心下有了數,便也不二話,開門見山地問道:“可是與雀奴有關?”

  吳媽媽打個了哆嗦,搖搖頭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她往後退了兩步,走到一扇門前,打起了帘子,神色惶恐地壓低聲音道:“還是您親自看一看吧。”

  她不敢說是,也不敢說不是,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和綠蕉都只是駭極了。

  那隻匣子……那隻匣子……

  吳媽媽光是想一想便覺得心驚肉跳渾身發毛,是以半點不敢耽擱,一進門便領著未來姑爺向那張擱了匣子的方桌走去。

  桌子是方的,上頭的匣子也是方的。

  看起來平平常常,並沒有什麼異樣。

  蘇彧看了吳媽媽一眼。

  吳媽媽立馬慌手慌腳地指了指外邊,一面顫聲解釋道:“是元寶,元寶不知道打哪兒玩耍回來,正巧瞧見了奴婢放這匣子,它、它怕是以為裡頭有什麼好吃好玩的,突然跳上來想抓匣子,結果就給撞倒了……”

  她口氣驚魂未定,說的雖然不算亂糟糟,但也是沒頭沒尾令人聽不明白。

  蘇彧道:“哪來的匣子?”

  “匣子?”吳媽媽這才想起要說匣子的來歷,急忙深吸了一口氣道,“是先前三爺差人送來的!您看,這還有一封信,是匣子上附著一道拿來的。”

  她將被匣子擋住的信抓起來遞給了蘇彧。

  蘇彧接過展開,神色肅冷,邊看邊繼續問道:“三叔可說了這匣子他是從何得來的?”

  吳媽媽連連點頭:“說了說了,送匣子來的那人說,是府上派出去找雀奴姑娘的人發現的匣子。”

  “如何發現的?”

  “說是也弄不明白,就是突然一轉頭便看見了,就擱在路旁他們拴馬的樹下。路上人來人往的,不知道是誰放下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放在那的。”但事到如今,就是吳媽媽也猜得到這匣子必然是有人故意放下想叫他們發現的,“幾個人走近了一看,便看見了匣子上頭用彩色線繩綁著的信,信封上寫著是給姑娘的,便拿去給了三爺看。”

  吳媽媽別開了視線不敢看那匣子:“三爺看了信封上的字,便立刻差人送來了木犀苑。奴婢親自接的,想著讓綠蕉去請姑娘來,哪知……叫元寶給撞到了地上……”

  那信封上的字春蚓秋蛇,歪七扭八,十分難看,像是出自不識字的人之手。

  但稍加分辨之後就能發現,這上頭的的確確寫的是給若生的。

  拆開信封,裡頭的字依然是這副模樣。

  細看去,上邊寫著的是個拙劣的燈謎:

  什麼人一眼黑一眼碧,耳後有小痣,生來非禽,卻名鳥?

  ——這何須猜。

  非鳥名雀,天生異瞳,左耳後靠近耳垂的地方生著一粒黑色小痣。

  不是雀奴還能是誰?

  蘇彧也鮮見的變了臉色。

  那匣子裡……

  他忽然問道:“匣上無鎖?”

  吳媽媽道是,又說:“只拿線繩捆著,但誰也沒有大動過,不是元寶,誰也沒有注意上邊有沒有鎖。”

  因為無鎖,元寶一撞,匣子摔落在地上,裡頭的東西就露了出來。

  雖則只是一眼,雖則只是一角,但那一眼所見的,已足夠叫她翻來覆去做上數月的噩夢了。

  吳媽媽心有餘悸地看向蘇彧。

  蘇彧卻在低頭看那根彩色絲線編織而成的繩子。

  線繩末端,編了一個藻井結。

  若生手上就戴著一隻藻井結的繩鐲。

  近乎本能的,蘇彧已猜到了匣中之物。他向著吳媽媽伸出了手,攤開手掌,低聲道:“給我一塊帕子。”

  吳媽媽怔了下,然後四處翻找起來。可她找了一圈,卻沒有找著。她時刻帶在身上的帕子不見了。她低下頭,看了一眼地,這才想起自己先前手足無措之下,慌亂地拿帕子擦了地。

  她扭頭喊綠蕉:“把帕子給姑爺。”

  綠蕉應個是,急急送上前來。

  蘇彧頷首接過,蒙住自己的手,將匣子打開了來。

  那瞬間,吳媽媽和綠蕉一齊向後退去,閉上了眼睛。

  蘇彧則垂眸向匣中望去。

  裡頭一團污糟,兩顆眼珠子並只耳朵。

  那是死人的眼睛,毫無光澤,渙散無焦,渾濁不堪,一片茫茫。但依稀之間,仍可分辨出那兩顆眼珠子的顏色。

  一黑一碧,出自一人。

  蘇彧合上了雙眼。

  這是挑釁。

  是來自兇手極端膨脹信心的挑釁。

  她不顧一切地想要讓若生痛苦再痛苦,又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從不留下任何證據。

  隨匣而來的信件上,沒有落款署名,更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信中所言,句句說的是雀奴,卻並無一字提及。

  她小心又放肆。

  分明是個瘋子。

  癲狂到極致,便誰也無法猜測她的舉動。

  蘇彧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眸色沉沉地吩咐道:“不要聲張,不要驚慌,平素如何現在還是如何。”

  吳媽媽和綠蕉對視了一眼,像是被他的冷靜所感染,也慢慢平靜了些,一起點頭應了是。

  少頃,二人先行退了下去。

  屋子裡便只剩蘇彧一人。

  他在桌前坐下,盯著匣子沉思起來。

  第341章 平靜

  時間過得很快。

  他到底還是站起身,帶著匣子走出了房門。

  東西是連三爺派人送回來,明言要遞給若生的。這又是連家,是若生的地盤,這樣的事是斷沒有可能瞞過她的。既然早晚都要知道,那不如還是由他親自告訴她。

  但就算是他,見慣了這些事,如今臨到要親口告訴她,仍覺得難極了。

  話出了口,就是刀子。

  每一下,每個字,都是朝心上扎的。

  蘇彧斟酌著字句,緩緩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但始終沒有將匣子打開來給她看。

  若生盤腿坐著,姿態看起來是閒適自在的,但她的神情再緊繃不過。她的視線至始至終都盯著那隻匣子。她已經知道了匣中盛著什麼,她也知道這匣子是打哪兒來的,可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惱,她已經惱過了。

  恨,一直都未消。

  哭,她先前剛剛酣暢淋漓不顧顏面地痛聲大哭過。

  她的雙眼還是紅腫的。

  良久,她聲音沙啞地開了口:“人死如燈滅……”

  這是當日她離開陸家時同陸幼筠說過的話。

  但陸幼筠顯然是沒有相信。

  如果她信了,她就不會再多此一舉做出今日這樣的舉動。

  若生想著雀奴,忽然道:“陸相一日不倒,陸幼筠便一日不會伏法。”唇角浮現了一抹譏誚,她冷笑了聲,“更何況,瘋子是不惜命的。”

  陸幼筠絕不是怕死的人。

  她殺人滅口,手段兇殘,以折磨人的肉體和靈魂為樂,為的是“有趣”二字;她不留證據,不想不抓,乃是因為她的自負不允許那樣的失敗發生。

  她並不怕死。

  即便她被抓,她也不會吐露雀奴幾人的下落。

  她樂見若生因為此事日日夜夜輾轉難安,哪裡會捨得說出來?

  她怕的,是事情失去掌控,是無能為力。

  若生還清楚的記得那一日,當她發覺雀奴已不在人世,決絕離去,不再受到陸幼筠挾制的時候,陸幼筠那副驚慌失措、失態至極的模樣。

  念頭一閃而過,若生猛地抓住了蘇彧的手,認認真真地道:“我想見陳公公一面。”

  自上回長興胡同一別,她就再未見過陳桃。

  在那之前,她跟陳桃更是從未相識。

  是以她此刻突然提出想見陳桃,實在是怪事一樁。

  但蘇彧一字也不問,她想見,那便見:“我去安排。”

  ……

  大雪霏霏不止,連家派出去的人陸陸續續的都回來了。

  這一回,若生沒有再讓人出去找。她親自在點蒼堂里見了連三爺:“三叔,不必找了。”

  連三爺尚不知情,聞言猶豫了片刻:“雪是大了些,但謹慎些,也並不妨事,還是再打聽打聽吧。”

  若生搖了搖頭:“找不著的。”

  “阿九。”連三爺聽著這話,有些琢磨了過來,“你可是已經有了消息?”

  若生沒言語,默認了。

  連三爺見狀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不由一驚:“難道不好?”

  若生輕聲道:“人是我帶回來的,如今出了事,也該由我收拾妥當。這兩日辛苦三叔了,剩下的還是我自個兒來。”

  連三爺皺了下眉,口氣憂慮地道:“旁的事三叔幫不上忙,但若有三叔能出力的,你可切莫瞞著不提。”

  “不會的,有需要三叔出手的地方我一定會去叨擾您的。”若生很淡地笑了一下。

  姑姑已經幾乎不再管事,連家如今大小事務都指著三叔一人,她能幫上忙分擔的不過只有那麼一小塊,但就是那麼一塊兒她接下去也顧及不上了。

  三叔那,還是能不叨擾就不叨擾了。

  ……

  這一場大雪,足足下了兩日還未停歇。

  街巷都空了。

  若生不出門。

  陸幼筠也不出門。

  但陸幼筠心不靜,她時刻惦記著,為什麼若生會一點動靜也沒有。

  是東西沒有送到,還是她當真不在乎?

  明明依她對雀奴那丫頭的喜歡來看,是不應該不在乎的。

  陸幼筠琢磨來琢磨去,有些糊塗了。她坐在窗下,斜斜靠在椅背上,一手托著腮,微微蹙起了眉。忽然,外邊傳來了一陣喧鬧聲。踢踢踏踏的,還有很重很急的腳步聲。

  陸幼筠扭頭去看,就見大丫鬟疾步走進來稟報導:“姑娘,少爺來了,嚷著要見您。”

  “他可說了有什麼事?”陸幼筠有些意興闌珊不大願意見人。

  大丫鬟道:“少爺沒提,只說要立刻見您。”

  陸幼筠蹙著的眉頭舒開又皺起,半是敷衍地擺擺手道:“罷了罷了,叫他進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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