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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咋咋呼呼的,驀地將手大力擺了擺:“算了算了,你快回去換身衣裳歇歇用飯吧。”
若生見自己的話起了效,笑著應個“是”,忙不迭地要走。
連二爺卻又將她叫住了。
若生扭頭看他:“爹爹還有事兒吩咐?”
連二爺道:“金嬤嬤之前同我說,還有大半個月就要到若陵的生辰了。你明兒個一早來明月堂,咱們一邊吃飯一邊想想生辰怎麼過吧。”
若生也一直記掛著幼弟的生辰,聞言便高高興興答應了個好,尋思著明日得早起才是。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她答應的好好的,翌日一早卻慡了約。
連二爺左等右等,竹節卷小饅頭都等涼了,也還是沒有等到她來。
他實在等不住,就打發了丫鬟去問,不想丫鬟回來後卻說,三姑娘還沒有起身。
連二爺看看天,這都日上三竿了!
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他蹬蹬蹬一路跑到了木犀苑,進門便喊吳媽媽,讓吳媽媽去把若生叫起來。
吳媽媽有些手足無措,這兩頭都是主子,誰的話都應該聽,但若生並不是胡來的人,她不起身定然是有原因的,怎好貿貿然去吵她。
吳媽媽就來勸連二爺:“姑娘昨兒個夜裡睡得遲了些,想必再過一會就該醒了。”
連二爺面露委屈,一句句跟吳媽媽告狀:“她昨天答應得可慡氣了!可今兒個一早不來也不同我說,害我白白等了許久!”
他說完這事兒,又開始數落若生從小到大做過的說話不算話的事,一樁樁,事無巨細的,聽得吳媽媽頭也大了,他竟然也沒把嘴說干。
吳媽媽沒了法子,忙說奴婢去瞧瞧,沒準姑娘已經醒了。
連二爺這才放了她去。
吳媽媽就三兩步走進臥室里去撩床帳,輕聲地喚若生:“姑娘,您快醒醒,二爺來了。”
可帳子裡靜悄悄的,一點響動也沒有。
吳媽媽心裡生疑,踟躕著去摸被子,底下鼓囊囊的,可不是躺著個人,她忙手下微微用勁推了兩下:“姑娘醒醒,時辰不早了姑娘——”
被子底下的人動了動。
吳媽媽退開一步,又叫了一聲“姑娘”。
被窩裡這才探出個披頭散髮的腦袋來。
臉上更是帶著病態的cháo紅,憔悴得好似數日不曾安眠。
吳媽媽唬了一跳,著急忙慌地又湊過去問:“您這是怎麼了?可是哪不慡利?”
若生睡眼惺忪地瞥了她一眼,有氣無力地道:“頭昏腦漲的……”
吳媽媽忙去探她的額頭,滾燙滾燙的,像是有火在燒。
不必比對就知道這是在發高熱!
她立即揚聲喚了綠蕉幾個進來,又讓人去請大夫。
連二爺正在吃茶,聽見大夫兩字,臉色一變:“可是阿九病了?”
說著便要進去看她。
吳媽媽急急攔住,道:“姑娘方才說了,她病好之前誰也不見,免得叫您幾個過了病氣去,回頭萬一再過給小公子就不妙了。”
連二爺憂心忡忡的,但的確是這麼個理,他也就只好候在這等大夫來望診。
好在今日雪停了,道路也疏通過,大夫來得很快,一番望聞問切後,大夫笑著寬慰連二爺說,不要緊,是風寒,回頭服了藥等燒退了就沒什麼事了。
可話雖如此,若生的風寒卻繾綣多日,總是不見好全的時候。
第331章 病中
雖然高熱不再,但是每回她服了藥,覺得身上稍感鬆快些,轉眼就又開始頭疼流涕,咳嗽不止。她躺在床上,身上蓋著厚實的棉被,時夢時醒,迷迷糊糊地想,早知如此就不該去看蘇彧……
她鼻子堵塞,呼吸不暢,渾身酸痛,一咳起來就幾乎要背過了氣去。
都說良藥苦口,但她口舌發麻,味覺遲鈍,嘴裡什麼味道也嘗不出來,這藥也不覺得有什麼苦的了。
於是囫圇喝了一碗又一碗,總也不見好。
她爹不放心,嚷著要換大夫,果真換了後,藥方開得卻是差不離。
吃了兩劑,還是沒有明顯好轉,連二爺急了。
這眼下已是第三個大夫,若依然治不好,他就要去找雲甄夫人請太醫來了。大夫反覆解釋,這藥有些人見效快,有些人見效慢,是因人而異不可一概而論的。風寒不是大病,吃藥,靜養,沒有高熱不退,好好歇上幾日,慢慢地就好了。
可連二爺不願意相信。
他整日裡心神不寧、唉聲嘆氣,眼看著倒比若生更像是生了病。
想到父親,若生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艱難地呼吸著,將腦袋鑽出了被窩。方才蒙頭睡了好一會,她不冷,反有些覺得熱了。
這大約是好轉的跡象。
她甚感欣慰,可身上出了汗,黏膩膩的,只是說不出的難受。
屋內窗門緊閉,屋外朔風凜冽,像是兩個涇渭分明的世界。
腦後的枕頭鬆軟帶香,她沉沉地陷了進去。
耳畔風聲縈繞,她猶豫片刻還是張了張嘴,想要出聲喚綠蕉進來替自己擦一擦汗,但嗓子裡火燒火燎一般的疼,愣是沒能說出話來。
要不是她知道自個兒是感染了風寒,還當是剛剛咽了一嘴碎石子。
得虧她是慣會忍痛的,好好忍上一忍,還是將話喊了出來。
綠蕉又一直在外頭豎耳候著,聽見聲音後立馬便走了進來:“姑娘醒了?身上可好受了些?”
“好多了。”若生摸了摸自己汗津津的額頭,聲音微啞地道,“只是出了一身的汗,你去打盆水來替我擦一擦吧。”
綠蕉聞言急忙退了下去。
不出半刻鐘,她又匆匆地端了一盆水回來。
等到擦過身子,又換了乾淨舒適的衣裳,若生長出了口氣。
暖室里,她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綠蕉小心翼翼扶她坐起來,朝她身後塞了一隻石青金錢蟒引枕,一面輕聲詢問著:“給您沏一盞蜜水?”
木犀苑上上下下都知道她嗓子疼。
蜂蜜、熱水,十二個時辰的備著,誰也不敢鬆懈。
若生倒也是真的有些渴了,便點點頭讓她去倒來。吃過一盞後,嗓子果然是舒服得多,她的聲音也變得清潤了些:“什麼時辰了?”
綠蕉答:“已過了申正三刻。”
若生有些恍神:“那便是快到酉時了。”
明明她睡下的時候才剛過午正,怎麼一轉眼天都要黑了。
而且她一個下午翻來覆去,迷迷糊糊的,也並沒有真的睡實過。
打了個哈欠,若生支使綠蕉去給自己尋了本書——是本遊記,寫的遊山玩水不干正事,正適宜解悶。
她胡亂翻了兩頁後忽然想起元寶來,便順嘴問綠蕉道:“元寶上哪去了?”
綠蕉笑著道:“那小東西眼裡只有銅錢,還不是到處跟著銅錢跑麼。”
若生一病,銅錢就被人帶出了屋子。
正巧當時連二爺瞧見了,他便提了鳥籠子帶回上房去了。
元寶屁顛顛地跟在後邊,也一路跟了去。
綠蕉道:“太太見它有趣,好吃好玩的供著,只怕它也是不願意回來了。”
若生又打了個小小的哈欠,也笑起來道:“它也是真不挑剔,上哪兒都呆得住。”
她低頭去看書。
因關著門窗,屋子裡顯得有些昏暗,這書上的蠅頭小字便朦朦朧朧的叫人看不清楚。
若生勉強看了兩行,還是只得叫綠蕉先點了燈再說。
綠蕉應聲而去,不多時屋子裡便亮堂了起來。可仔細看,有多明亮,似乎又沒有,綠蕉便手裡握了把秀秀氣氣的銀剪子修起了燈芯,剪一刀,剔兩下,火光頓時變得透亮透亮。
若生心滿意足地重新低下了頭去。
可才看一頁,她便聽見了吳媽媽的聲音。
吳媽媽並沒有進門來,只在外邊喚了兩聲綠蕉。
綠蕉就來看若生。
若生正在書海里暢遊,聞聲漫不經心地道:“去瞧瞧吧。”
綠蕉便輕手輕腳地退了下去。
可很快,錦簾一揚,她又回來了。
她出去時腳步輕輕,回來時卻一聲聲又促又重。
若生從書上收回了視線,側目朝她望去:“出了什麼事?”
“是雀奴姑娘身邊的小桃子來了。”綠蕉神色有些不對。
若生蹙起了眉頭。
小桃子原是她院子裡的小丫鬟,今年才不過十一歲,因生得圓臉圓眼睛,看起來還是粉團兒一個,十分的討人喜歡。若生便做主將她撥到了雀奴房裡伺候,如今也是破格提拔成了二等丫鬟的。
若生嗓子眼裡發癢,一邊咳嗽一邊拿帕子掩了口鼻問:“是雀奴讓她過來的?”
綠蕉搖了搖頭:“她只說想見您。”
這並沒有道理,小桃子雖然還領著木犀苑的月錢,可人已不在木犀苑裡伺候,縱然有什麼事情也該先尋雀奴。若是雀奴拿不了主意的,那再由雀奴來見若生說。
小桃子自個兒跑過來說要見若生,乃是大為僭越的舉動。
更不必說若生身子不適,本不是見人的時候。
綠蕉想了想道:“不然還是奴婢再去問一問她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問清楚了再來稟您如何?”
若生眉頭皺得更緊,沒有遲疑地否決了她的提議:“罷了,既來了便將人叫進來說話吧。”
……
片刻過後,小桃子跟在綠蕉身後走了進來。
穿著天青色冬襖的小桃子腳步顫巍巍的,臉色比病中的若生還難看。
她見著若生,先叫一聲“姑娘”,隨即便跪了下去。
若生讓她起來說話,她也不動,只跪在那咬著唇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第332章 晚歸
若生怔了一下,斂目凝神,將手中的書放下後正色看著她道:“說。”
簡短一字毫無起伏,但因著她病中嗓音沙啞,竟也帶出兩分冷厲味道。
小桃子跪在床前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哆嗦,也顧不得斟酌不斟酌,倒豆子似地將話倒了出來:“雀奴姑娘午後出的門,可直到現在也還沒有回來……”
若生臉色一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給我說清楚了,她何時出的門,出門去做什麼,又帶了哪些人?”
小桃子顯然早已將話在自己心裡過了好幾回,一聽她問起便立刻道:“今兒個清早,雀奴姑娘說起小公子的生辰就要到了,可她不知該送些什麼,便想說去街上逛一逛,看看有沒有什麼有趣的小物件。是以未時不到,雀奴姑娘就帶著流螢姐姐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