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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幼筠並不去追陸離,連回頭看一眼也不曾,只是重新笑起來道:“是舍弟。”

  若生便做恍然大悟狀:“原來是陸公子!”

  陸幼筠微微一頷首,仍沒有要走的意思。

  若生已經笑得兩頰發酸,但沒奈何只得繼續強打精神同她寒暄。

  “連姑娘不是還要前往廣慶樓?”蘇彧面上神色不顯,但語氣已帶不耐。

  陸幼筠就笑笑道:“既如此,我就不耽擱阿九妹妹了,等你下回得了空到陸家來,我們再好好敘一敘。”

  若生巴不得她趕緊走,聞言點頭如搗蒜:“一定!一定!”

  陸幼筠這才施施然走開了。

  眼瞧著她身影消失不見,若生斂了笑,終於長出一口氣。

  周圍人cháo涌動,她抬頭看蘇彧,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道:“去廣慶樓吧。”

  蘇彧回望過來,黑色的眼眸深不見底:“何必勉強自己理會她。”

  若生苦笑:“人情世故不外乎如此,豈是說不理會就能不理會的。”

  她和陸幼筠眼下尚未交惡,連家和陸家明面上也無矛盾,陸幼筠既想示好,她就不能不接著。

  “唉……”蘇彧最不耐煩人情世故四個字,聞言只覺頭疼,乾脆一把牽住若生的手,帶著她往人群里走去。

  玉犀街上行人如織,二人隱在大氅下的手十指交握。

  道旁花燈滿目,若生忽覺內心震動,頭暈目眩。

  第280章 暗涌(二)

  明艷燈光映入眼帘,像是一場幻夢。

  她輕輕動了動手指,掌心溫暖,仿佛能抵禦世間所有嚴寒。

  從來沒有哪一刻,能像是現在這樣,令人既安心又隱隱不安。她朦朦朧朧地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也因而愈發得惶恐了。心思浮動間,她茫茫然不知自己的視線該落在何處。

  蘇彧就走在她身側,她卻有些不敢看他。

  兩旁花燈琳琅,亮如白晝,她亦不敢抬頭去看。那萬頃燈火好像能照進她心裡,將她的心思悉數照亮,一覽無餘。

  她只好舉目望天。

  天空盡頭黑成了一團墨,她盯著看了半響,只覺脖子發酸快要僵住了。好在廣慶樓已在眼前,不消一會就能到達。她轉了轉頭,忽然瞥見廣慶樓對面的高樓上有人臨窗而立,正低頭往下看。

  二人一個仰頭,一個低頭,視線不由觸到了一起。

  若生微微一愣,隨即將視線收回,看向了前方。

  然而高樓上的那人卻並未如她一樣將目光收回。

  直至若生的身影走出老遠,他仍然在看她。

  定定地看,看了許久。

  一凝視,就忘了時辰。

  許是因為他站得高,她似乎並沒有能夠看清他。

  微微斂目,他立在窗邊,身體紋絲不動,視線也不動,嘴角卻緊緊抿了起來。

  今兒個,還真是難以預料的巧。

  他方才只是不經意間低頭一看,不曾想竟就瞧見了她。

  雖說隔了些日子再見,但連家二房的這位三姑娘,他可依舊記得清清楚楚。他原本以為她不過就是個被養得不知人間疾苦,嬌縱不懂事的小姑娘罷了。可到頭來,到底是他小看了她。

  說來也怪,她似乎打從第一眼見到他時,就一直不大喜歡他。

  也不知是不是天生敏銳。

  這樣想著,他眼中突然閃過了一絲異樣光芒,然後慢慢的,一點一點冷了下去。眼裡再無溫度。

  過了良久。他身後突然有人喊了一聲“衛麟”:“瞧見什麼了?”

  他連忙轉過身去,躬身輕言回稟道:“眼下尚無異狀。”

  “是嗎?”太子少沔聞言,皺起了眉頭。“看來老七今夜是不打算出門了。”

  “殿下說得是。”他站在桌邊,提起酒壺為太子斟酒。

  手一動,壺口一低,色澤金黃透明而微帶青碧的竹葉青便立即傾瀉而下。氣味芳香而醇厚。

  太子少沔盯著酒盞看了片刻,忽然又喊:“衛麟!”

  他聽著。只覺額角青筋一跳,但面上仍舊微笑不止,恭恭敬敬應了個“是”。

  太子少沔便問道:“你可中意這名字?”

  他笑意不減,謹聲回答:“奴才再歡喜不過。”

  太子少沔彎起嘴角。滿意地點了點頭。

  他便再三謝恩,溫順地低下了頭,然而他垂首的那一刻。目光卻在剎那間變為了利刃。

  衛麟,衛麟……

  取自“金麟豈是池中物”。

  然則太子賜名。形同笑話,不過是譏誚而已。

  可名字罷了,叫什麼不一樣?玉寅也好,衛麟也罷,總歸都不是他。

  他望著太子袖口繁複華麗的花紋,逐漸失去了笑意。

  而太子少沔這時候,吃著酒,驀然思及陸相,登時滿心不快,面無表情地將手中酒盞往地上用力一摜,“咣啷”一聲,滿地狼藉。碎瓷酒水,蜿蜒散落,像一場鏖戰過後的悵然。

  他開始發火,又摔了酒壺。

  但這些並不足以熄滅他的怒火,他摔得越大力,聲音越響亮越清脆,他就越是生氣。

  陸立展那混帳東西,怎敢肖想他的母妃!

  他陸立展算個什麼玩意兒,他也配?

  太子少沔氣得眼睛都紅了,奈何這破事兒又不能告訴別人,只是憋著憋著終於憋得他都快要瘋了。往前遇上了事兒,他總是頭一個去尋陸立展,可如今這問題就出在陸立展身上,他能找千萬人卻獨獨不能找陸立展。

  他真的,快要捱不住了。

  “老七打的一手好算盤,使的一手好離間計呀!”太子少沔喘著粗氣,站起身來,握拳“嘭”一聲砸在了桌子上。

  這一刻,他恨毒了自己的七弟昱王。

  陸立展乃是他的左臂右膀,是他的智囊,是他的倚仗!

  一旦沒了陸立展,他就像是折了翼的大鳥,再兇猛再如何,恐怕也飛不起來了。

  到了那個時候,他豈不是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廣闊天地落入昱王手中?

  太子少沔想著那張椅子,想著這大好河山,心裡的火氣終於消了一些。

  他可不能由著老七那豎子搶走屬於自己的東西!

  於是他咬牙又落了座,重新喚了衛麟給自己斟酒。

  ……

  然而他並不知道,這一切並非昱王的手筆。

  真正一石二鳥,既離間了他和陸立展,又加深了他對昱王怨恨的人,此刻正在腳步悠閒地步入廣慶樓。

  到了門口,蘇彧似乎仍沒有要放開若生手的打算。

  若生猜他半醉不醉的,恐怕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鎮定下來後就不覺有些想笑。

  她晃了晃手,輕聲道:“鬆開。”

  蘇彧一言不發,恍若未聞,只是牽著她往裡頭走。

  若生不動,佯裝生氣:“你松不松?”

  雖說有大氅遮擋,旁人看不見他們的手,但也不能真就這麼由著他胡鬧。

  誰知她說完後,蘇彧突然反問了句:“你叫我什麼?”

  這話問得沒頭沒腦,饒是若生知道他今兒個不同以往,還是有些愣住了,狐疑著道:“蘇大人?”

  他冷笑了聲沒言語。

  若生心裡有些發毛,踟躕著又道:“蘇彧?”

  話音一落,他連笑也不笑了,只是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

  然而這一眼對若生而言,卻仿佛福靈心至。

  她低下頭,輕輕咬了咬唇瓣,終是好聲好氣地喊了聲“五哥”:“你倒是把手鬆開……”

  他這才真的笑出來,從善如流將手鬆了。

  若生無奈至極,嘆了口氣催他上樓,一面用耳語般的聲音教訓他:“蘇大人你今後還是莫要沾酒了。”

  “怎麼?”蘇彧的眼睛在燈光下黑得出奇,意味深長地道,“你這是在嫌棄我?”

  若生哪敢說是,只得搖頭。

  誰知她一搖頭,他立馬從容不迫地接了句:“既不嫌棄,那便是喜歡了。”

  第281章 喜歡

  若生怎麼也沒料到他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來,頓時雙耳一熱,紅雲便燒到了兩頰。

  他仿佛不經意間說出的散漫慵懶話語,落在她耳中,卻火辣又灼人。

  她從不知道,原來有人可以這樣厚顏無恥……

  她也不知道,原來有人可以將“喜歡”兩個字說得這般順耳又動聽。

  這一瞬間,空氣微凝,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悄悄打開她的心扉,將一枚青碧種子用力種了下去。

  下一瞬,她抬起頭來,眸中似有萬點燈火,亮如星光璀璨,聲音輕輕的,口氣卻很鄭重:“我的確是喜歡。”

  她身側的蘇彧便低低笑道:“我亦如是。”

  若生滴酒未沾,聞言卻也不由醺然欲醉了,腦中一片空白,只知抬腳往樓梯上走去。

  恰逢賀咸被慕靖瑤打發下來尋人,一眼就瞧見了並肩而行的二人,張口即道:“五哥你要是再不來,估計曼曼都要疑心你把人連三姑娘給生吃了。”

  蘇彧斜睨他一眼:“你倒是她說什麼便是什麼。”

  “我樂得如此!”賀咸旁的事說不過他,唯獨這事上底氣十足。

  蘇彧便也不吭聲了,只領著若生往慕靖瑤和雀奴那走去。進了裡頭,將門一閉,外頭嘈雜聲響便如cháo水般退去,重歸了安靜。然而窗扇一開,街面上的熱鬧就又傳了進來。

  慕靖瑤給若生沏了一杯酒:“難得的日子,小酌一杯。”

  “什麼酒?”若生舉起酒杯,置於眼前深吸了一口氣,酒味清淡,帶著甜香。氣息微酸。

  慕靖瑤微笑著就要作答,不想蘇彧卻先說了。

  “是梅酒。”

  他杯中空空,未嘗一口,但一嗅即知。

  若生禁不住感慨了句:“好厲害。”

  她低頭淺啜了一口,酒水柔滑,果香甜美,並無辛辣。

  窗外涼風徐徐。吹得酒香縈繞鼻間。經久不散。

  一杯酒喝掉十之八九,若生側目朝窗外看了一眼。隔著長街,她忽然發現正對面高樓的那間屋子裡。空空蕩蕩的只有兩個人。而這兩個人,卻只有一個是坐著的,另一個則站在桌邊,不時提壺斟酒。身姿不挺。

  若生看著斟酒那人的背影,微微蹙了下眉頭。

  她方才在街上抬頭時看見的那人。似乎就是這一個。

  “蘇大人!”她忽然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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