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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裡雨雪霏霏,花園裡淒清一片,沒什麼值得看的,但暖房裡鳥語花香,倒別有一番趣味。

  若生心中有數,只要他不往雪地里跑就很好,見他要去暖房反倒放下心來。於是等人一走,她便也去了書房。

  前世她和雀奴相遇的時候,雀奴比現在大上好幾歲,冷情冷性的。寡歡少笑,不精女紅針黹,不通廚藝,似乎也沒什麼喜歡的物事。是以若生從不知道,原來雀奴是個這般愛書的姑娘。

  自從若生帶著她轉悠了一遍內書房後,她就恨不得紮根在那,哪也不去了。

  她們倆原先住在八燈巷裡時,日子過得窮困潦倒。不過餬口而已,書是買不起的,若生也就從未見過她看書。而今雀奴願意看,她自然任由她看。

  前往書房的路上,她一面走一面想,等到年後顏先生訪親歸來開課的時候,她就將雀奴也一併帶上。顏先生得了這麼個好學向上的學生,想必也會高興。

  這般想著,若生唇邊不由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來。

  腳下轉個彎,不遠處就是內書房了。

  然而還未走近。耳畔便先傳來了綠蕉的聲音,“找了一圈卻是還缺一本,問了人說是早前叫二爺給帶走了,現如今也不知擱在了哪裡,這一時半會的要找,恐怕是難。”

  站在綠蕉跟前的小丫頭梳著雙環髻,笑著從她手裡接過兩本書,道:“舅老爺說了,能有一本是一本,如今有兩本。已是很好了。”

  綠蕉聞言便也笑了起來:“你先將這兩本給舅老爺送去,剩下那一本我再使人找一找,若找著了再送過去。”

  小丫頭連忙答應了一聲,抱著書準備離去。哪知一邁腳就瞧見了若生,趕忙將腳一收,墩身行禮。綠蕉這時候也看見了若生,忙迎上來:“您來了。”

  若生微微一頷,看向了另一側的小丫頭,笑著問道:“是前兩日指給小舅舅使的丫頭?叫什麼?”

  小丫頭點頭如搗蒜:“回姑娘的話。奴婢叫小喜。”

  “小舅舅這幾日都在做什麼?”若生點了點頭。

  小喜抱著書,聞言脫口道:“除了看望太太和小少爺外,每日裡便只是念書念書還是念書。”

  若生聽了這話,面上若有所思,久久未曾言語。

  朱朗能進國子監,雖是仰仗了雲甄夫人幫忙,但他本身勤苦好學,假以時日,想必能成大事。可惜連家前世波折重重,並無人在他身上多費心思,朱氏有心無力,也是無奈。後來連家出事,雲甄夫人撒手人寰,更是無從照拂。

  反倒是,同連家的這門姻親還牽累了他。

  他雖舉業有成,可當時那天下已不是如今這樣的天下了。

  嘉隆帝日漸老邁,太子少沔步步緊逼,很快大局在握,帝位更迭不過時間早晚。

  於是乎,朱朗的任命狀久等不至。

  好容易等來了,要去的地方卻是西荒。

  西荒是個什麼地界兒?

  那是罪臣流放之所,目能所及,極盡荒涼,環境之惡劣,實在難以言表。先太子長孫少藻便是死在了前去西荒的半道上,連目的地都未能抵達。

  留守西荒的官員,哪一個是自己願意去的?

  明面上說是做官,可事實上同流放配有何區別?

  西荒苦寒,這一去還不知道有沒有命活到回京述職的那一天呢。

  但任命狀既下來了,朱朗也就不得不從,只能打點行囊前去西荒。彼時恰逢雲甄夫人重病臥床多日,連家上下一團亂糟糟的,朱氏也是直到弟弟要走的前兩日才知道了這件事,當即淚如雨下。

  說是送別,可剮心也不過如此了。

  若生當年不察,並不覺得如何,而今細細一想,卻是感慨萬千,滿心悵然。

  如果當年朱朗未去西荒,那父親和她相繼出事以後,繼母帶著年幼的若陵到底還有個人可以依靠,不至孤苦無依,生死不明。

  也不知道,若陵那孩子後來平安長大了不曾……

  若生略想了一陣,暗嘆口氣,勉強笑了笑,叮嚀小喜照料好朱朗的日常起居,這才將人給打了下去。自己則進了內書房,輕手輕腳地走近雀奴,低頭朝她手捧著的書上看了一眼。

  是本棋譜。

  若生仔細看了兩眼,卻是看不懂,只覺頭疼,索性不看了。

  偏雀奴看得津津有味,連眼睛也不眨一下。

  若生便也不擾她,悄悄退到一旁讓綠蕉去備些點心來。

  綠蕉笑著應聲而去,沒過一會卻又折了回來,輕聲同她道:“姑娘,外頭來稟,說是蘇侍郎派人送了小公子的誕禮來。”

  第274章 念想

  若生眉頭微微一蹙,隨即站起身來:“人在哪?我親自去見一見。”

  綠蕉道:“在門房上候著呢。”

  “把人帶到點蒼堂里去。”若生吩咐了一句,又走近雀奴去同她說了兩聲,這才抱了手爐轉身往外走去。

  外頭天晴了一陣,這會又開始下起雪來,沒一會便下得大了,如搓綿扯絮,紛紛揚揚。雪粒子打在傘面上,簌簌作響。若生走進點蒼堂時,傘面上已積了薄薄的一層白,連帶著手裡的暖爐似乎也不大熱了。明明是才添的炭,一會工夫就冷了下去。

  大丫鬟葡萄收了油紙傘,便來接她手裡的小暖爐,要去重新添炭。

  若生站在庭前止住了腳步,將暖爐遞了過去,一面問道:“這梅花何時開的?”

  點蒼堂里只有一株梅樹,年紀大了,便也不愛開花,往年這時候樹上還是光禿禿的,沒什麼顏色。不曾想,今年卻是開了。若生方才進門,不經意間抬頭一看,就瞧見了一樹紅緋。

  葡萄聞言也抬頭去看庭中初綻的紅梅,笑著回答道:“奴婢瞧著這花的樣子,倒像是這兩日才開的。”

  若生深吸了一口氣,嗅著空氣里淡淡的清幽梅香,也笑了起來:“過會折上兩枝帶回去。”

  葡萄忙應了個“是”,上前打起帘子引她往裡頭走。

  走了一陣,裡頭就暖和了起來。若生一進去,就瞧見了候在那吃茶的少年,穿的厚實襖子,側影卻仍然有些單薄。再看臉,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嘴是嘴,哪樣都熟悉,合在一塊兒卻半點也沒印象。

  她站定,輕輕咳嗽了一聲。

  坐在凳子上的少年連忙將手中茶杯放下,一下站直轉身來請安:“三姑娘近日可好?”

  若生一聽,聽了出來。這來的是蘇彧身邊的小廝忍冬。

  她便笑著指指那張凳子。示意他落座,道:“送個東西罷了,隨便使個人就成。蘇大人怎麼特地打發了你來?”言罷又問:“三七呢?”

  按道理,這樣跑腿的活計,多半是三七做的,忍冬平素並不大在外頭走動。若生攏共也沒見過他兩次。

  “姑娘說的是,這原該是三七來的。可不趕巧他這兩日病了,主子便先叫他歇著了。”忍冬仔仔細細解釋起來。

  若生觀他神色並無擔心之意,看來三七的病不嚴重,便也就不深問。只點點頭說起了蘇彧送來的賀禮,讓他帶句“多謝”回去。

  忍冬應下了。

  若生低頭吃茶,呷了一口咽下。到底是沒忍住,問道:“蘇大人近些日子可是公務繁忙?”

  自上回她帶雀奴去慕家時。順道和蘇彧見了一面後,倆人便一直不曾聯絡過,倒難為他惦記著若陵的事。

  忍冬聞言嘆了口氣:“不瞞三姑娘,許是因為臨近年關,事務繁多,小的也已經有些日子不曾見過主子了。還是昨兒個天都黑了,主子才往長興胡同來了一趟,叮囑小的今兒個來連家送份禮。”

  他這兩年一直跟在永寧身邊,住在長興胡同里,平日裡無事連門也不出,這還是蘇彧頭一回指派他跑腿幹活。

  若生輕聲呢喃了句:“看來是真忙……”

  忍冬耳朵尖,聽了個清楚,忙說:“三姑娘可有什麼口信要小的帶給主子?”

  若生眼眸微動,心中似乎有很多話想說,可話到了嘴邊就又一字不剩地落了回去。她搖了搖頭,道:“也沒什麼事兒……回頭若是想到了,我再派人去送信吧。”

  忍冬聞言,便答應了一聲準備告退。

  若生微微頷首,望著自己手邊案几上的白瓷茶碗,忽然心中一動,開口叫住了他:“這會才想起來,還真有句口信要勞你帶回去。”

  “姑娘請說。”

  若生聲音輕輕的,口氣好似漫不經心,道:“就說,我有些想念元寶了,不知得了機會,可否見上一見?”

  忍冬愣了一愣,旋即笑著應承下來,這才出了點蒼堂,回長興胡同去了。

  天上的雪綿綿無聲地落著,街上行人寥寥,冷清得很。忍冬快馬回的宅子,進門便往熏籠跑,將身上寒意驅散了,這才走進內室里去探望小主子永寧。

  辱母見狀,便乖覺地退了出去。

  裹在厚棉被裡的小童就朝忍冬張開了雙臂,奶聲奶氣地道:“爹爹呢?”

  忍冬上前去將他抱了起來,一面伺候他穿衣裳,一面無奈地道:“不是爹爹,是五叔!”

  小永寧聽見了,卻故意裝不懂,仍是一嘴一個爹爹,追著問他:“來不來?”

  昨兒個夜裡蘇彧過來長興胡同時,他早就睡熟了,是以一面也沒能見著。忍冬笑了笑道:“您別著急,主子今兒個晚些還得過來呢。”

  永寧聽見這話,站在被子上高興地跳了兩下,又問:“元寶呢?”

  前些時候蘇彧把元寶丟在了長興胡同里,永寧便寸步不離地粘著元寶,它往哪走,他就也往哪走。眾人便日日都能瞧見,一隻大胖貓搖頭晃腦地在廊下遛個孩子。但這兩日,天氣冷了,元寶也不愛動,懶洋洋地往火盆邊一臥,一躺就是一整天,連耳朵也不動一下。

  偏它窩的那間屋子,是蘇彧的,平時也沒人敢帶永寧過去玩。

  忍冬沒法子,只能去把它挪到永寧屋子裡。

  可元寶沉甸甸的,跟長地上了似的,哪裡趕得動。忍冬氣極,只好去抱,但一上手它就炸毛,“喵喵”亂叫,還揮爪子示威,凶神惡煞的,眯著眼睛看人,一臉的你奈我何。

  所以這會永寧問起來了,忍冬就只好哄他說,元寶叫主子給帶走了。

  好在永寧年紀小,本性純真,他說什麼就信什麼,聽了這話便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到了夜裡,蘇彧回來了,進門就發現了元寶,揉著眉心走上前去輕輕踢了它一下。元寶便跟沒骨頭似的,貼著靴子往邊上一躺,躺在了他腳上,仰頭諂媚地“喵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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