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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子墩身福一福,喚了聲“姑娘”。

  若生問:“胃口好不好?”

  婆子笑著點點頭:“一頓一碗飯。”

  “點心呢,可還是不碰?”

  “回姑娘的話,還是丁點不碰。”

  若生“嗯”了聲,將眼帘垂了下去。她和雀奴呆在一塊過活的時候,窮得厲害,白面饅頭還不敢頓頓吃,哪裡吃得起什麼點心果子,是以她也鬧不明白,雀奴不碰點心是真不喜歡吃,還是另有緣由。

  不過飯菜吃,也夠了。

  她沉吟著又問了句:“夜裡睡得可安生?”

  婆子身形矮了矮,長長嘆口氣:“還是同姑娘上回來時的情況差不多,夜裡總夢魘,睡不好。”

  安神的藥,煎了服了,睏倦而眠,也不是日日管用。

  若生記得雀奴前世夜裡也睡不好,但她也一樣,倆人睡在一塊兒,倒不顯得誰睡不安生了。

  她心裡一酸,這話也就有些問不下去了,只道:“你繼續說。”

  婆子“噯”了聲,細細地說了起來,說著說著便說到昨兒個雀奴偷跑的事來,忍不住說道:“姑娘待她多好,好吃好喝的供著,不用做活不用她動彈的……”

  “昨兒個又偷跑了?”若生沒打斷她的話,等到她沒了聲,才遲疑著問了一句。

  婆子立即說:“可不是又!”

  這已經是近些日子來的第三次了。

  換了旁的人家,抓住了打死也是有的,但主人家沒有話,她也只敢在心裡頭說說。

  沒喘兩口氣,她就聽見頭頂上傳來個聲,“下去吧。”

  婆子怔了怔,恭恭敬敬應個是,腳步輕輕地退了出去。

  慕靖瑤這才來問若生:“這‘又’,是怎麼個回事?”

  若生往椅背上狠狠一靠,聲音悶悶的:“瞅著機會想要逃。”

  可這小院四周早就都叫人給看得鐵桶似的,雀奴一個小人兒兩條腿兩條胳膊沒翅膀的,跑得出院門跑不出窄巷,用不了半刻就能把她尋回來。

  她鍥而不捨地想要跑,誰也理解不了。

  但若生想,這才是她認得的那個雀奴。

  如果雀奴不是從來沒忘記過要逃這件事,當年奄奄一息的她鐵定也就遇不上雀奴了。

  “她這是有心結。”慕靖瑤想了想,下了定論。

  不敢相信人是一點,若生出現的突然也是一點,總呆在一處也是一點。

  慕靖瑤盈盈一笑,忽然道:“領她去寺里小住幾日?聽聽經清清心,興許便好了,再不濟,換個地方呆呆總也是好的。”

  她知道若生拿雀奴當妹子看待,便也願意這般待雀奴。

  “住持是相熟的,祖父的故交,經講得極好。寺院在山裡,地方清淨,香火也不算太旺盛,但後山一直備有廂房,小住一段日子沒有問題。”她笑著眨眨眼,“我也是在家呆得乏了,索性去山裡納個涼吧。”

  山裡的秋意,遠濃過煙火城市,自然也涼快許多。

  但聽她說納涼,若生還是不由得笑了起來。

  慕靖瑤直起身,望著她挑起眉來,笑道:“問之成日裡看書,也快看成呆子了,我得領他一塊兒去山裡玩幾天。”

  第224章 山寺

  賀咸和慕靖瑤自幼一起長大,青梅竹馬,熟稔自在得令人眼饞。

  若生聽到她已說到要領賀咸一併去,便知她心中已有計較,事事想得周全有把握了,但她到底不是若生,不能不由分說就替若生拿了主意,所以這話仍只是提議,如果若生覺得不妥當不答應,也就罷了。

  但若生仔細想想,覺得她的話很有道理。

  她想救雀奴,想讓雀奴好好的,可如今這樣,雀奴到底好不好,她心裡頭也沒個准。她只知道,雀奴必然是活得不暢快的。

  就是她爹養的那些個鳥兒,日日被關在籠子裡還難受得要瞎撲棱呢,別說個大活人了。

  雀奴這麼些年就沒過過自在日子,沒有心結才怪。

  若生便道好,將慕靖瑤的提議給放在了心上。

  是日回到府里,她先去的明月堂,把慕靖瑤請她去山寺小住的事告訴了父親和朱氏。

  家中有長輩,她出門外宿,自然得先得到應允。

  連二爺聽了後,不揪細節,只追著問:“寺里可好玩?”

  朱氏則仔細詢問起是哪座寺院,在哪裡,住持方丈是哪位,何時去何日歸。

  若生一一作答,言及何時去時,話音頓了頓,說:“具體日子還未定下,等回頭有了信,我再來同母親說。”

  朱氏聽她說得明白,心下放鬆了些,輕聲呢喃了兩遍寺院的名字,她忽然眼睛一亮,笑道:“那寺廟我原是去過的。”

  連二爺好奇心大起,問:“什麼時候去的?”

  “是進京那一年去的。”朱氏嘆了口氣,“太久的事了。差點沒能想起來。”

  若生忙道:“這倒是巧,等母親生了弟弟,我們一家再一塊兒去寺里燒香吧。”

  連二爺插話:“咦,你怎麼知道是弟弟?”

  若生一愣,連忙遮掩:“吳媽媽說的,肚皮尖尖是男相!”

  可朱氏月份還小,其實根本看不大出什麼來。

  不過連二爺好蒙。聞言並不懷疑。只是嘟嘟噥噥說:“還是女娃娃好,我就喜歡女娃娃……”

  但底下的人並朱氏聽了若生的話,都高興得很。

  二房沒有兒子。朱氏這一胎若是男孩,是件大喜事。

  一兒一女,方成“好”。

  只有連二爺不管什麼好不好,只滿心惦記著要再得個小閨女。

  過了兩天。慕靖瑤給若生下了帖子,鄭重其事的。還親自來問候了連二爺跟朱氏。

  朱氏贊她有心,對若生出門的事徹底放了心,覺得慕靖瑤夠穩重,不愧是慕家的姑娘。有慕家老爺子的風範。若生同她交好,是好事。

  連二爺也覺得慕靖瑤不錯,但他說不出所以然。思來想去一拍腦袋,自言自語了句:“不知道哪好。一定是因為她沒有阿九好!”

  全天下的姑娘,都不及他的女兒。

  所以等到送若生出門的那一天,他就變得依依不捨起來。

  雖然心裡知道只是去幾日便回,寺院離得也不遠,快馬加鞭,半日光景就能打個來回,但他就是覺得不得勁。

  好容易若生走了,他還倚在門口朝虛空看,唉聲又嘆氣。

  朱氏問:“二爺擔心什麼?”

  他撇撇嘴:“她要是帶個和尚回來當姑爺可怎麼辦?”

  “……”朱氏哭笑不得,“出家人可不能成親,您放一百個心!”

  他兀自不相信:“阿九的性子,可不會管出家人能不能成親……”

  朱氏聞言,不敢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誰知他會想到哪裡去,見無人搭話,連二爺果然說說便又自己將這事給忘了。

  若生癢了一路的耳朵,也終於不癢了。

  去半山寺的路上,扈秋娘問她,雀奴若是趁機跑了怎麼辦,半山寺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又是佛門清淨地,他們不能帶人來將整座寺廟團團圍住,到處都是可乘之機。

  若生卻說,不要緊。

  “我只是想要她好好地活著,她若願意留在我身邊,我便照料她供著她,予她住予她吃穿享用;可她若不願意留在我身邊,只要她身子好全了,我就給她細軟送她走。”

  她心心念念的那個雀奴,從來是自由的。

  她不能僅僅只是因為自己想念她,便將她當成鳥雀一般鎖起來。

  但同行的扈秋娘跟綠蕉聽著她的話,都有些聽得糊塗了。

  縱然扈秋娘知道得多些,但也沒有料到雀奴在若生心中有這樣的分量。

  馬車到了山腳下,就無法再上去,若生一行人就只能下車徒步而行。登上台磯,若生下意識轉身伸手去牽雀奴。

  身形單薄的女童瑟縮了下。

  她微笑,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說了句仔細台階,率先朝前走去。

  走在後面的雀奴,踟躕了下,亦步亦趨跟了上去,眼神新奇地打量著四周景觀。

  階梯頗高,但四野景色怡人,幾人直至寺院門前,也不覺累。

  慕靖瑤一早遞了消息來,寺里已有準備,她們一到,就有腦袋圓圓臉蛋也圓圓的小沙彌來引路,一句“施主”軟軟糯糯,討喜得緊。

  一行人徑直去了廂房,安置妥當後,去拜見了住持。

  雀奴神情肅穆,回途中突然小聲詢問若生,是否能去大殿進香。

  若生不見猶豫,直接應允,打發了扈秋娘陪著她去。

  她瞳色異樣,但沿途所遇的人,皆目不斜視,沒有人將她視作另類看待。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幽香,處在這樣的氛圍下,雀奴的精神氣果然變好了。

  若生心懷感激,去同慕靖瑤道謝。

  慕靖瑤嗔她生分,又拉了她一道去山門外轉悠,念叨著賀咸腳程慢,這會還未來。

  誰知話音剛落,人便到了。

  若生忙讓她去迎人,自己則信步沿著石逕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明明山風漸涼,她卻走出了一身薄汗來,兩頰紅米分,灼艷似花,嬌俏不可方物。

  拐過一道彎,再拐一道彎,若生站到了佛前。

  這是一尊石佛,不過一人多高,嘴角含笑,指間拈花,靜靜地立在林子入口處。

  她拜了一拜,往後退開了兩步。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下意識轉身看去,一襲淡青色的衣衫便映入了眼帘。

  她腦海里莫名浮現出了一句話:

  歸命最聖觀自在,滿月妙相蓮華生……

  她喚了一聲“蘇彧”,聲音微顫,胸腔里的心劇烈狂跳。

  而佛,就在她身後,靜默無言,透過皮囊,看穿了她的少女心事。

  第225章 和尚

  日光之下,他似也怔了怔,而後方才緩步上前來。淡青色的衣袂,在微風中輕輕揚起,像一抹乾淨輕柔的薄霧。

  若生深吸了兩口氣,眯一眯眼,問了句:“你怎麼也來了?”

  來半山寺之前,慕靖瑤只同她說喊了賀咸同來,半句也沒提過蘇彧也會來,先前二人在那候著,慕靖瑤也只道賀咸來的慢吞吞。

  “正逢休沐。”蘇彧淡淡吐出幾個字來。

  若生笑道:“賀咸倒是什麼事都不瞞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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