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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蘇彧的話,三七是說什麼也不敢放人入內的。
而且只他回去的話,縱然他回稟了蘇彧,賀咸要帶人進竹林的事,蘇彧也不定就能答應。
賀咸素知蘇彧的脾氣,知道這事八成還得自己親自進去一趟,可又不放心若生一個人在這候著,不覺遲疑起來。
不過他們倆人的對話,若生早聽了個差不離,見狀便出聲說了一句:“公子放心去吧,奴婢就在這候著。”
三七笑道:“您請吧,這地方原沒什麼人來,只管放心便是。”
賀咸無法,擔憂地看了一眼若生。
若生笑笑,無聲地說了個“去”字。
他這才轉身跟著三七進了竹林。
元寶卻不願意走,跟三七扭打起來。
不過它再厲害,那也是短手短腿的,到底奈何不得三七跟賀咸兩個人,被抱著帶了回去。
他們走出老遠,候在竹林入口的若生似乎也還能聽見它的叫聲。
那樣得依依不捨。
這小東西,只怕是真認出她來了。
她笑著往邊上站了站,仔細端詳起了這片竹林。
竹林並不大,但風吹來,卻格外涼慡,夏日裡有這麼一塊地方,倒委實不錯。她往裡頭張望,一眼望不進深處,不由心道,這竹林只怕比外頭看著的要幽深一些。
以方才三七的話來看,能進這片竹林的人,恐怕也是屈指可數。
蘇彧,還真是個怪人。
若生腹誹了句,正將視線從竹林遠處收回來,耳邊忽然聽見一陣腳步聲,不近,但離得似乎也不遠了。
她忽然想起三七剛剛才說,這地方平常沒什麼人來,不覺踟躕起來,該不該避一避。
不過她只猶豫了一瞬,心中便有了決斷,閃身進了竹林。
因為那陣腳步聲,正朝著她所在的地方走來。
她進入竹林的前一刻聽見的最後一句話是,“姑娘,老夫人這幾日總說,讓您去看看五爺——”
那一瞬間,聲音已離她很近。
若生將每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可她一進竹林,才走出幾步,方才那清晰可聞的說話聲跟腳步聲,便突然間都消失不見了。
周圍寂寂,除了風吹過竹葉發出的簌簌聲響外,便只餘下她怦怦亂跳的心跳聲。
她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定定站在了原地。
這地方,似乎有些不大對頭。
直覺來得又凶又猛,像一隻猛獸,瞬間便咬住了她的雙腿。
然而這一刻,她腦海里冒出來的疑問,一個又一個,竟是令她無暇去想,這竹林到底有什麼問題。
蘇家明明沒有女兒,又是哪裡來的姑娘?
方才那人口中的姑娘,是誰?
若生緊緊蹙起了眉頭。
……
而此刻已經進了院落的賀咸,已飛奔去尋了蘇彧。
蘇彧見了他,只懶洋洋瞥他一眼,問:“你怎麼又來了?”口氣里卻不見嫌棄。
賀咸無措,索性直接道:“連三姑娘來了!”
蘇彧沒動:“你說誰?”
“她扮作我的丫鬟,跟著我一起來了蘇家,但是被你攔在竹林外頭了。”賀咸一口氣飛快說完,總算放鬆了些。
蘇彧卻是一把從榻上躍了起來,皺眉問:“你可提醒過她竹林不能胡走?”
賀咸一怔:“不曾……”
蘇彧拔腳就往外頭去。
第214章 消失的信
院落外的小竹林里,有他布的八卦陣,尋常人進來,若無人帶領,十有八九要被困住。
他素喜清淨,留在府中伺候自己的人,也僅三七一個,當初定下要安置在這片竹林里時,便就是衝著這片竹林能用來擋人。
可今兒個,蘇彧頭一次有些後悔起來。
賀咸在他身後驚慌失措地喊了幾聲“五哥”,他卻頭也不回地進了竹林。正巧三七逮著元寶,從廚房裡走出來,瞧見這一幕不覺大驚失色,匆匆忙忙上前來問賀咸,出了何事。
但賀咸也是一頭霧水,想了想,道:“許是怕人誤入了竹林吧。”
到底是他沒在意,忘了提醒若生一聲。
賀咸望著蘇彧消失的方向,忽然沉沉嘆息了一聲。
三七伸手撓撓頭,奇怪道:“往常聽說有人誤入了竹林,五爺是理也不理的,今兒個怎地這般在意?”
賀咸聽到這話,心裡卻終於有些後知後覺的醒悟過來,張張嘴想要解釋,又覺得這話不好說,只得忍住咽下,換了口風同三七道:“去煮一壺茶來。”
“您想喝什麼茶?”三七聞言立馬換上了一副興致勃勃的模樣,“毛尖?大紅袍?還是龍井?要不碧螺春?”
賀咸訕笑:“五哥這茶葉倒是不少。”
三七嘿嘿的笑。
元寶也跟著“喵嗚喵嗚”叫喚。
賀咸便掃了它一眼,而後側目同三七說:“什麼都好,只要熱的就成。”
熱茶壓驚。
這過會,總有人需要。
不過三七並不知道他心中用意,聽他說什麼都好。反而不知道該用什麼,但見賀咸有些心不在焉的,他便也就沒有再多加追問,抱著元寶退了下去,翻騰起茶葉來。
而蘇彧,此刻正在竹林里飛快穿行。
素色常服在蒼翠的竹林里,像一抹風。
儘管他方才從賀咸口中得知。若生此時應當正在竹林外頭候著。但蘇彧惦記著無人提點過若生,這處竹林不能輕易進入,心下莫名擔憂起來。
若是在他們都不知情的時候。若生已孤身陷入竹林,那該如何是好?
蘇彧的腳步,愈發快了起來。
行進間,腳底踩過落葉。簌簌作響。
風吹拂過面頰,帶著青竹的香氣。
蘇彧屏息而聽。卻並未聽見別的腳步聲。
他心下微松,暗道若生也許仍在原地候著。她一向不是魯莽胡為的人,理應不會在無人帶路的情況下,輕易進入竹林。
但這樣的念頭才剛剛冒出來。轉瞬就叫另外一個念頭給覆了過去。
她今日會跟著賀咸來蘇家,就已不那麼像是她會做的事。
思及此,蘇彧的眉頭微微皺了下。
忽然。他從眼角餘光里發現了一個身影,腳下步子一頓。他站定側過身,朝著那個方向定定看了一眼。
竹林小徑旁,他一眼便認了出來的少女,著了丫鬟打扮,背倚修竹,席地盤腿而坐。明媚的日光下,一頭烏鴉鴉的長髮,愈發襯得她面若新雪。
蘇彧呼吸一輕。
她到底還是進來了。
然而映入他眼帘的那張臉上,並不見驚慌之色。
她坐在那,就像是坐在自家庭院中,姿態閒適又放鬆。
他方才陡然提起的那顆心,終於在這一刻,徹底落回了原處。他重新拾步,卻不由得將腳步聲放得極輕。
緩緩行至她跟前,他彎腰俯身,失笑道:“怎麼也不知道害怕。”
依他對她的了解,縱然她在進入竹林之前不知道這片竹林有異樣,在她踏入的那一瞬間,她卻一定會察覺。
但她就這麼安安靜靜坐著,再坦然鎮定不過。
閉著雙眼的少女,聽見他的話後,連眼皮也沒有抬一下,只聲音波瀾不驚地說了一句:“躲開,擋著光了。”
他生得高,往她跟前這麼一站,便是彎了腰,那也是老大一片陰影覆蓋下來。
蘇彧聞言,摸摸鼻子,一聲不吭地往邊上挪了一步。
她這才徐徐睜開眼,瞥了他一眼,道:“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來找我。”
聲音輕輕的,卻有著萬分篤定。
蘇彧心頭一震。
她雙手撐地,站了起來,又掃了他一眼,忽然說了句:“見著賀問之了?”
在慕靖瑤跟賀咸跟前,她一向稱賀咸為“賀公子”,但到了蘇彧跟前,她便自然而然跟著他,叫起了賀問之來。
蘇彧聽了也絲毫不覺得奇怪,好像這才是最正經的稱呼一般,頷首回答:“見到了。”
“他上回寫給我的回信里,扯了彌天大謊,可是你做的好事?”若生拍拍衣擺上沾著的碎竹葉,斜睨了他一眼。
“彌天大謊?”蘇彧怔了下,而後帶了兩分小心地問道,“你生氣了?”
若生輕輕“哼”了一聲。
蘇彧低聲分辯:“那也稱不上是彌天大謊……”
若生聞言,冷笑了聲,驀地彎腰從地上抓起一把落葉朝他擲去:“騙人病重,還不是彌天大謊?”
“我錯了。”他也不躲,任由枯葉撒了自己一身。
若生氣得牙痒痒,想著若非不合適,她定然要好生揍他一頓才是,嘴上問:“教人扯謊便罷了,你明明好全了,為何不遞個信來?”
一天兩天便罷了,她可叫他折騰得憂心了好些日子。
若生上下打量著他,見他因為連著躲了幾日懶,這臉色瞧著都快比自己還好了,愈發沒個好顏色給他看。
蘇彧的眉頭卻緊緊蹙了起來,隨即看著她問了一句:“你沒有收到信?”
若生愣住:“沒有。”
“收到你的信後,我當日便寫了回信。”他讓賀咸那般說,只不過是嫌她繞了個圈子問賀咸,卻不來親自問自己而已,所以如願收到她的信後,他並未遲疑,當即便命三七備了紙筆,將信給回了。
也正是因此,他剛才聽見賀咸說,若生來了蘇家時,才會如此震驚。
她分明應該知道他無礙才是,怎地會突然來了蘇家,難道是為了別的事?
可又有什麼要緊的事,需要她親自來跑一趟?
蘇彧方才一直在想,卻沒有想出所以然來,誰知現下一聽,原來為的還是他叫賀咸撒的那個謊。
他的眉頭便皺得愈發緊了起來。
第215章 找到了
若生亦覺不對,不由面色微變,輕聲道:“可直至今晨,我仍未見過你的信。”
“可曾見過元寶?”蘇彧忽然問道。
若生微微一怔,搖了搖頭:“也不曾。”言罷,她同蘇彧對視了一眼,斂目詢問道,“讓元寶送的信?”
他頷首。
若生愈發疑惑起來。
如果元寶來過連家,來尋過她,就是她不知道,扈秋娘也一定會發現,但這幾日,她雖然總覺得自己似乎聽見了元寶的貓叫聲,可那不過是胡想的罷了,元寶根本沒有出現在木犀苑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