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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生心驚著,問道:“既然如此,你又怎能肯定那具屍體便是三表姐口中傳話的婢女?”

  畢竟屍體都已經腐敗了,面上容顏定然是無法分辨的。

  蘇彧道:“那屍體的腕骨上,還套著一隻鐲子,同你那三表姐所言的,分毫不差。”

  “鐲子尚在,那就不是因財被殺了。”若生嘆息著,語氣漸漸肯定,“是滅口。”

  但掩埋簡單,處理屍體的手法粗糙,甚至於連衣物手鐲等物皆在原處,想必那兇手其實並不害怕屍體叫人發現。

  膽子如此之大,其人也必然是個性情張狂的人。

  她恍惚間又想起了那日自己在海棠林里見到的四表妹。

  四表妹的死,亦不像是處心積慮而成。

  更像是,兇手突然之間起了殺意。

  “那丫鬟去給三表姐傳話,恐怕也只是個障眼法了。”若生沉思著,心頭原本紛亂的思緒漸漸變得清晰起來,“若我那日沒有誤入海棠林深處,發現四表妹的蹤跡,三表姐便是最有殺人之嫌的人。”

  她仰頭望向了檐外的天空。

  將近六月的天,已經十分炎熱,連偶爾吹來的風也像是火爐子裡燒出來的一般,滾燙滾燙,掠過臉頰時,總帶著呼嘯而過的熱氣,讓人肌膚發癢。

  耳畔傳來清脆的鳥鳴聲。

  若生沒有動,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天空一角。

  那抹藍色,幾乎要鏤刻進她的眼睛裡。

  “我恐怕壞了某人的好事。”

  蘇彧聞言,忽然笑了起來:“這般說來,我倒幫了那人一把?”

  他當場幫若生洗清了嫌疑,段素雲自然就又成了最具殺人嫌疑的那一個。

  若生聽著,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微微揚了揚。

  然而,也不知是望著天空看了太久,還是她方才那幾個響亮的噴嚏所致,她站在那,盯著蔚藍的天光,突然覺得腦袋有些暈乎乎的。

  雙腿亦有些發起軟來,連帶著身子也站不穩了。

  她趔趄著向廊柱靠去。

  那邊上倚著的烏胎鐵弓,叫她一碰,“哐當”倒了下去,差點砸著了她的腳。好險蘇彧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這才沒有叫她被弓給砸個正著。

  若生心有餘悸地低頭去看倒地的弓箭,伸手來揉自己的太陽穴,蹙著眉頭說:“奇怪,怎麼突然頭暈得厲害。”

  鼻腔里,也燙得厲害。

  就連嗓子,也幹得緊。

  她不過才說了兩句話,這喉嚨便難受起來。

  蘇彧扶著她,她又開始打起了噴嚏。

  “果真是著涼了。”他一手扶著她,一手伸出來探她的額,入手滾燙。

  他離得極近,姿態便有些太過親昵。

  若生暈乎乎的,站在他臂彎里,恍恍惚惚像是聽見父親了的聲音。

  父親在哭,扯著嗓子喊她“阿九”。

  紛雜的腳步聲,不知遠近,在她耳邊迴響個不停。

  她亦氣憤得緊,甩袖就走,一面同身旁婢女說,今後再不許他踏入木犀苑一步。

  婢女喏喏答應著。

  那是紅櫻。

  她大步往前走,突然眼前一黑,撞進了一個懷抱。

  她踉蹌著往後退去。

  那人便急忙上前來扶她。

  第185章 病了

  她在天光底下抬頭朝他望去。

  日光太過明媚,映入她眼帘的那張面孔上,神情模糊,然而她清清楚楚地聽見他喚了自己一聲“三姑娘”。

  那聲音是那樣得溫柔。

  她極盡全力,終於看清楚了他的臉。

  眉眼陌生,可那一瞬間,她看清楚了他微微上揚的嘴角。

  他對視過來,眼神里有著令人窒息的笑意。

  她立在那看著,呼吸微滯,腳下步伐難以移動。

  有時候,僅僅只需要一個眼神,一聲呼喚,便足以叫人淪陷。從此泥淖在側,一不留神,便是萬劫不復。

  若生心頭一震,忽然推開了蘇彧,疾步往後退去。

  單薄的背脊抵在冷硬的廊柱上,她大口喘息起來。

  錦衣少年伸長的那隻手,還未收回,怔愣地停留在了半空。良久,他才不動聲色地將手垂了下去,點漆似的雙目,定定望向了她,道:“早些回去吧,莫過了病氣與我。”

  若生低頭垂眸,抵著廊柱艱難站立,心裡頭一片亂糟糟的,聞言一怔,隨後卻逐漸恢復了鎮定。

  她暗自搖了搖頭,笑自己胡思亂想。

  眼前的人,並非玉寅呀……

  她終於將頭抬了起來,視線也重新落在了蘇彧身上。

  杏眼微眯,她深吸了一口氣,說:“對不住蘇大人了。”

  蘇彧聞言,亦微微斂目,眸光深幽,靜默了片刻才道:“我送你出去。”

  若生伸指揉著自己的眉心,道了聲謝。抬腳往廊外而去。

  頭愈發得暈了起來,她走著走著,又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清晨起來時,她只覺得自己的精神頭似乎不大好,原還以為只是夜裡沒有睡好所致,哪裡想到,這會再瞧。竟像是病了。

  若生腳下的步子。有些凌亂踉蹌起來,走得也比往常慢上許多。

  蘇彧就跟在她身後,見狀下意識地將手一抬。就要去扶。然則這手才剛剛觸及她的衣袖,他便飛快收了回來,而後忽然揚聲喚了“忍冬”來,又命忍冬去喊扈秋娘進來。

  言罷他又擋在了若生身前。漫然說:“且候著吧,不然依你這走法。還不知得走到猴年馬月。”

  若生糊裡糊塗的,較起真來:“攏共不過幾丈遠,我便是爬也早爬出去了……哪裡用得著走到猴年馬月……”可說著說著,她的聲音卻還是微弱了下去。像是心虛,又像是難受得說不上話來。

  蘇彧的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說了句:“這等天氣。也能著了涼,世間恐怕也只有你了。”

  “胡說!阿嚏--”若生又打了個噴嚏。急忙背過身去。

  他無奈失笑:“得了,就這樣子還同我胡咧咧什麼,趕緊利落些回去請個大夫仔細來看一看才是正經。”

  話音方才落地,扈秋娘趕巧跟著忍冬過來了。

  蘇彧便看著若生吩咐扈秋娘道:“帶她回去。”

  扈秋娘愣了下,但見他一臉嫌棄地,又在那說:“沒得燒糊塗了,半點用處也無。”

  “你才沒有用處……”若生的嗓子也有些啞了,可聽到他的話,還是忍不住反駁了句,說完卻是連看也不敢多看他一眼,轉個身就要扈秋娘懷裡靠,聲音軟軟地說,“家去。”

  扈秋娘一碰她的手,滾燙的,當即唬了一跳,急忙將她打橫抱起就往外去。

  她生得人高馬大,堪比壯年男子,力氣也大,抱著若生就像是抱著輕飄飄的紙人似的,一轉眼功夫就從庭院裡不見了蹤影。

  蘇彧沒吭聲,忽然拔腳跟了上去。

  忍冬急急忙忙喊:“主子!”

  他腳下一頓,轉過臉來看向忍冬,問:“嗯?”

  “小公子醒了,鬧著要見您。”忍冬道。

  蘇彧暗皺下眉,到底還是轉個身朝另一個方向去了。

  他上回見慕靖瑤時,從她那又新取了張藥方子來,使人煎了幾服給永寧用了,倒是出人意料的見效。

  那孩子的精神,比過去好了許多。

  蘇彧進門時,他正盤著兩條小短腿坐在榻上,抓著一副玉作的九連環,在那翻來覆去的折騰。

  見了蘇彧,他抓著九連環,仰頭便笑,童聲稚氣滿滿:“爹爹!”

  蘇彧對他只肯管自己喊“爹爹”這事早已是無可奈何,索性隨了他去,聞言面上神情半點波動也無,只看向了小童手中的九連環。

  永寧見狀,也低頭朝自己手裡看去,胡亂擺弄兩下,卻是怎麼也解不開。

  小童疏淡的兩道細眉,便像是大人般蹙了起來。

  蘇彧居高臨下地看了兩眼,忽然大步上前,伸出手去,三兩下便將他手裡的九連環給解開了。

  “爹爹……”小小的永寧先是一愣,而後仔仔細細將重新落回自己手裡的九連環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反反覆覆看了又看。

  “太容易的東西,玩著也是無趣,下回給你換點難的。”蘇彧的口氣,少見的溫和。

  永寧卻捧著已經被他解開了的九連環,忽然癟了癟嘴,哭了起來。

  他素來不是聲音洪亮,脾氣嬌縱的小娃娃,是以便是哭起來,也只是在那小聲啜泣著,隻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簾,撲簌簌往下掉。

  蘇彧一愣。

  旋即,手足無措。

  他低低喚了一聲:“永寧。”

  小童循聲抬頭來看他,眼裡的淚水卻還是止也止不住,哭得一張小臉通紅。

  蘇彧嘆口氣,再次將他手裡的九連環給拿了起來。

  不過轉眼間,這副九連環,便又恢復了原狀。

  永寧驚奇不已,抽噎著,瞪大了眼睛去看。

  蘇彧終於鬆了口氣。

  他委實不知該如何同這麼個小東西相處。

  那時,若非情勢太壞,他恐怕也不會將這個孩子放在身邊。

  可眼瞧著這孩子,從那麼丁點大不會說話不會走路的樣子變成了如今牙牙學語的模樣,他便偶爾也會想,自己當時並未做錯。

  到底是一條命,到底是那人最後的一點骨血。

  他面上看不出喜怒,眼神卻柔和而溫暖。

  方才他站在那,望著若生離去時的眼神,亦是這般。

  只是,他自己並未察覺。

  若生窩在扈秋娘懷中,更是不曾看到。

  第186章 藥苦果甜

  風寒之症,冬與夏不同,細究起來,用藥診治皆是不樣。

  盛夏時節感染了風寒,這症狀瞧著便似乎也更重些。若生一回到木犀苑,吳媽媽便命人將冰都給撤了下去,再不許這屋子裡留下一點寒氣。

  日常伺候若生起居的綠蕉幾個,也叫她給私下裡給訓了一頓。

  夜裡著涼,不論怎麼說,都只能是她們幾個不曾照料妥當。夜裡睡實了,哪裡還能分出心思來記掛主子身上的被子是蓋好了不曾,這屋子裡是冷了還是熱了。

  吳媽媽板著臉,模樣極唬人,責備底下的人,究竟是否知道“值夜”二字是何意思。

  眾人異口同聲喏喏回答了一遍,皆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再不敢有任何疏漏。

  可這病去如抽絲,病來卻如山倒。

  若生至家中時,人便已是懨懨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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