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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前世因同朱氏關係不睦,朱氏懷著若陵時,是她最不待見朱氏的時候,近一年,她連朱氏的面都懶得見,根本不知朱氏懷著若陵時有多辛苦。

  她自個兒則沒有嫁過人,更不必說懷孕生子,只聽說有些婦人害喜嚴重,卻不知原是這番情況。

  眼看著朱氏好端端坐在那漱口,突然又要作嘔,吐得身子都快佝僂了起來,哪裡還有平日裡半分精神氣,她不覺慌了起來。

  連二爺更慌,急聲問:“這是怎麼了?”

  金嬤嬤轉過身來,定睛一看,父女倆一大一小,皆唬得面色發白,不由得搖搖頭,道:“過一會便好了,二爺跟姑娘先出去吧。”

  左右他們倆留在這,也沒什麼用處。

  “嬤嬤,要緊嗎?”若生的面色難看得同朱氏幾有一比。

  婦人害喜究竟是何模樣,又有何影響,她丁點不知,看著眼前的朱氏,心裡頭只是惴惴。

  金嬤嬤笑了笑,勸慰道:“過會大夫來瞧過就好。不會有大事的。”

  若生見她面帶微笑,一怔,然後提著的一顆心就落了下來。

  看金嬤嬤的樣子,應當已是十分肯定朱氏不是生病,而是有了身子。她伺候過數位主子,也見證了幾位小主子的出生,想必不是頭一次遇見這樣的事。她既還能笑。那朱氏的身子也就沒有大礙了。

  若生深呼吸了幾口,覺得自己心中的躁動和不安逐漸褪去,便拖著還纏著金嬤嬤來回問朱氏怎麼了的父親進了耳房。

  “大夫呢?”連二爺扒著窗子往外探頭看去。“來了!”

  若生聞言也連忙去看,模模糊糊看見幾個人影,邊上的小童背著藥箱。

  她略一想,喊了個小丫頭進來。問:“請的哪位大夫?”

  “奴婢不知……”

  若生啞然,擺擺手示意她出去。隨即便招呼了綠蕉去打聽。

  須臾,綠蕉回來,道:“是位林大夫,就近請的。”

  若生秀眉微蹙。想著回頭還是要請太醫院裡的那幾位千金聖手,來給朱氏看一看才好。

  正想著,耳邊隱隱約約傳來幾道說話聲。

  若生轉身就要往外頭去。

  方跨出門。便聽見那老大夫的聲音:“脈息往來流利,如珠滾玉盤……”略微一頓。老大夫笑了起來,“恭喜太太,這是喜脈呀!”

  因著日子還小,為保萬無一失,他再三號過脈,最後斬釘截鐵地道:“必是喜脈無疑!”

  “恭喜太太!”“恭喜太太!”

  屋子裡頓時響起一片此起彼伏的道賀聲。

  朱氏反而懵了,怔怔地去看金嬤嬤,輕輕喊了聲:“嬤嬤?”

  金嬤嬤笑得面上都起了皺紋:“老奴先恭賀太太大喜了!”

  “這是……真的?”朱氏仍愣愣地問了一句,見金嬤嬤不住點頭,笑意就再也止不住地在她眼裡漫開來,加深,加深,再加深,慢慢的眼神就變得溫柔又深邃。

  若生站在那看著,恍惚間像是穿透了時光的枷鎖,看見了那個摟著若陵,聲音輕柔地說著坊間奇聞的婦人。

  突然,身後傳來“哐當”一聲。

  若生一震,飛快地回頭去看,卻見父親筆直地站在不遠處,白著一張臉望著歡欣鼓舞的眾人,腳邊躺著只碎了的花瓶。

  邊上原本應該擱著花瓶的架子,則空蕩蕩的。

  瓶子裡有水,插了幾枝米分瓣重疊的花。

  如今瓶子一碎,水流漫延,花瓣也都濕透了。

  若生喊了聲“爹爹”,連二爺卻沒有理會她。

  她愣了愣,稍稍拔高音量又喊了一聲。

  連二爺這才將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而後“啪嗒”一聲,踩上了地上濕噠噠的花枝。

  滿屋子的人都在圍著朱氏跟大夫,並沒有人注意到他的異常,唯獨若生,看著父親的神情,心頭一跳。怕他不慎踩上碎瓷片割了腳,她慌忙上前去將他拉到了一旁,問:“怎麼了爹爹?”

  看臉色,分明比方才還要白上幾分。

  “沒什麼事。”連二爺垂眸看她一眼,笑了笑。

  這樣說著話的他,看著竟是比任何時候都更像是個心智成熟的大人。

  若生身子一僵。

  在這之前,她只見過一次這樣的父親。

  ——那是,在他離世之前。

  若生的臉也是僵的,她想笑一笑緩和下氣氛,可怎麼也笑不出來。

  “恭喜二爺!大喜事!”這時,金嬤嬤過來了。

  連二爺便將自己的袖子從若生手裡一把抽出來,笑著走向金嬤嬤,問:“是阿鳶有小娃娃了嗎?”

  語氣雀躍,不復半點方才同若生說話時的樣子。

  第117章 二爺的秘密

  金嬤嬤笑著回答他,的確是太太有身子了。

  他便也笑眯眯地點點頭,走到朱氏身邊去。被請來號脈的老大夫就又來恭喜他,邊上圍著的丫鬟婆子也是不住嘴的說著好話。

  二房只得若生一個孩子,總是少了些,加上雲甄夫人對連二爺又一向偏愛些,這回朱氏生下的不管是閨女還是兒子,都一定能討了雲甄夫人的喜歡。如此一來,朱氏在連家的地位也就不同了。

  她掛著二太太的名,但如果膝下沒有子嗣,底下的人終究還是會忍不住輕視她。

  這道理人人都懂,金嬤嬤更是明白,所以邊上的丫鬟婆子一疊聲地恭賀朱氏,她也只是笑,並不多言。

  這人吶,十二個屬相,有屬老虎的也有屬兔子的,屬什麼的都有,但真論起來,九成九的人那都是屬牆頭糙的!見風使舵,乃是本能。

  二房裡伺候的人,打從朱氏進門的那一天開始,就瞧不上她。

  早前又有若生縱著,更是不成樣子。

  後來哪知若生突然間就改了性子,真拿朱氏當母親敬重著了,一群人傻了眼,又琢磨不透小主子的心思,怕被責罰,只得收斂再收斂,明面上面對朱氏時,那也都是恭恭敬敬的,但私下裡談及朱氏,遠不及面上恭敬。

  直到這一刻,眾人知道朱氏有了身子,來日會為連家二房再添一個小主子,這才真心實意地恭謹了起來。

  但人多鬧騰,朱氏害喜又厲害,屋子裡憋悶,金嬤嬤略等了一會便將人都給打發了下去。

  連二爺則湊到朱氏跟前。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阿鳶。”

  朱氏應了聲,眉眼舒展,亦笑了起來,嘴角開合似想同他說什麼,但想想又沒能將話說出口,只望著他笑。

  連二爺抓住她的手,聲音輕輕地說:“你還難受嗎?”

  方才他們從千重園回來時。朱氏還一陣陣地犯噁心。面色難看的不像話。

  他被驚著了,到這會仍是心有餘悸。

  朱氏搖了搖頭:“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也不知想起了什麼,他低下頭去。眸光微黯,聲若蚊蠅。

  他剛剛已經聽見了,大夫說是喜脈,還恭喜他們。

  這樣的話。他並不是第一次聽。

  喜脈是什麼樣子的脈息,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這裡頭的意思。

  若生的生母段氏懷她時,那大夫也是這般說的。號了脈,大夫張嘴就說了一通他聽不明白的話,然後道是喜脈。也像今兒個這大夫似的說了好些恭喜的話。

  他那時初次聽,聽不明白,就問金嬤嬤。什麼叫喜脈呀?

  金嬤嬤笑呵呵地看著他,說:“喜脈就是太太肚子裡有小娃娃了的意思。”

  他一聽。懵了。

  小祺的肚子裡怎麼會有小娃娃?

  可金嬤嬤是絕對不會騙他的,她說有,那就一定是有的。

  他就親自去問小祺,小祺也笑呵呵的,笑得比金嬤嬤還開心,聽到他問就告訴他說,再過幾個月,他就能看見她腹中的孩子了。

  她還說,希望孩子能長得像他,說完又來問他,想要個姐兒還是哥兒。

  他想也不想脫口就道,都要!

  小祺聞言樂不可支,笑他貪心。金嬤嬤倒是說他答的巧妙,一兒一女成個好,自然是該都要的。

  他聽了重重點頭,雖沒有聽得太明白,但仍深以為然。

  後來,小祺的肚子一點點像是吹了氣似的,隆了起來。每過一天,就大上一點,看得人心驚肉跳。

  再後來,那圓滾滾的肚子裡藏著的小東西會動了。

  小祺抓著他的手去摸,手掌貼在小祺溫暖柔軟的肚皮上,只一會,裡頭就有東西輕輕地踢了他一下。

  他大驚失色,一把將手抽了回來,差點奪路而逃。

  小祺看著,卻哈哈大笑。

  那個時候的小祺,可真高興呀,時時刻額頰邊都掛著笑。

  可他如今想要回憶一下小祺,卻總記不起她的臉來,拼命拼命地去想,也只能看見一張五官模糊的面孔,但他知道,她一定是在笑的,笑得比誰都好看。

  小祺還總同他念叨,等到孩子出生了,得像個父親一樣好好地照顧她,將她養大成人。

  可像個父親一樣,究竟是什麼樣呀?

  他不知道怎麼照顧孩子,一丁點也不知道。

  若生漲紅著小臉,哇哇大哭的時候,他就想找小祺。

  但不管他怎麼找,還是找不到。

  金嬤嬤安慰他,等三姑娘長大了,太太就回來了。

  於是他就等啊等,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終於連小祺的臉都記不清了……

  而今,阿鳶也有孩子了。

  金嬤嬤同他說恭喜,他也高興,可高興之餘,心底里又有一股他難以言喻的恐懼不停地湧上來。恐懼太強烈,強烈到幾乎要將他心中的歡喜給徹底淹沒。

  但當著若生的面,他一定要死死咬緊了牙關,什麼也不說。

  不能說!

  他垂著腦袋,聽見若生在吩咐人去給雲甄夫人送口信。

  方才他們一道從千重園裡出來,雲甄夫人本來也是要跟著一起來明月堂的,但半途有了事一時脫不開身,便先去了點蒼堂。眼下朱氏有了身子的事已是板上釘釘,自然是該立刻使人去知會她一聲。

  連二爺屏息聽著,暗暗想,阿姐應當會很高興吧?

  他悄悄抬頭掃視了一圈四周,人人面上都帶著笑意,似乎就真的只有他在害怕。

  他用力咬了咬牙。

  ……

  午後,朱氏犯困,便歇著去了。

  她眠淺,害喜又厲害。身上疲乏,金嬤嬤便不敢在屋子裡留人,怕擾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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