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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姨娘嗚咽著,將頭枕在了他的肩頭上。

  待到雙手一松,她驀地將手抬了起來,朝著劉大郎後頸重重落下,用了十成的力氣,劉大郎全無防備,悶哼一聲就暈死了過去。

  梅姨娘面上淚水未收,起身就走,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門外的婆子,已叫劉大郎打發走,暫且無人,幾個丫鬟行色匆匆,此刻目光也並不曾落在這扇門上。

  梅姨娘拔腿便跑。

  幾年下來,劉府上上下下,她都走遍,如何才能避開了人,她很清楚。

  劉大郎是她早已布下的一步棋,原本以為不會有用到他的那一日,不曾想這一日還是來了。

  不過當初拿下他,也並沒有耗費她多少工夫。劉大郎自幼喪母,同父親感情也不過平平,江氏再好也終究只是繼母,何況江氏沒過多久就又生下了孩子,能花費在他身上的心思就自然而然少了許多。

  所以對他,只需要一點母親般的關懷。溫柔,以及他先前從未嘗過的青澀情意,就足矣。

  劉刺史出了意外後。她心中就已覺不妙,畢竟事情出現了變故,今後究竟會如何,誰也無法預料。是以,她佯裝惶恐無助,去求了劉大郎。劉大郎見她哭得肝腸寸斷,反安慰道。姨娘莫要擔心,還有我在。

  他並不喜歡父親。也稱不上能幹,而且又叫梅姨娘給勾住了心魂,竟是連丁點孝意都不顧了……

  梅姨娘深知自己將他吃得死死的,到了被人關起來的時候。也沒有徹底慌亂。

  她如願逃了出來,可憑藉她一人之力,是斷不可能直接逃出劉家去的,何況還要出平州,回京城,路途迢迢。所以她逃出來,是為了送消息出去。

  一切也正如她所預想的一樣,雖有波折,但仍算順利。

  她養下的信鴿。帶著求助的字條,振翅而飛,消失於劉府上空。

  青空白雲。一派安然。

  可這隻鴿子飛……飛飛……飛飛飛……“咕咕”兩聲,被人一箭she了下來。

  元寶在邊上眯著眼睛盯著受傷的鴿子,用自己胖乎乎的肉爪拍拍它,歪了歪腦袋,似乎在掂量這鴿子夠不夠肥。

  至於字條,則很快就被重新送回了來處。被送到了蘇彧手裡。

  先前江氏清醒過來,便打發人來園子裡將劉大郎兄妹叫了回去。府里出了大事。一時間也無人顧及蘇彧跟若生倆人,他二人樂得自在。

  這會字條送來,蘇彧展開看完,便遞給了若生。

  若生並不看字條,先睨了他一眼。

  蘇彧道:“看看吧。”

  她才低頭去看,看了一遍皺眉,“沒看明白。”

  上頭的字她皆認得,話里的意思她也看得懂,可只衝這麼短短的一張字條,再多的東西,她一時也看不大出。

  蘇彧失笑:“你若不說,只怕誰也看不出你竟是多活過一回的。”言罷,他將字條舉起,對著日光,側目問若生:“看出來什麼?”

  若生湊近了去看,恍然驚覺:“這紙同平素見慣的似有不同?”

  “正是。”蘇彧頷首,“乍然看去,不過普普通通一張紙而已,但細看就會發現,這紙中摻了旁的東西,在日光照耀下會隱隱發光。這樣的紙,乃是特製的,向來只有他們會用。”

  若生蹙眉:“他們,指的是誰?”

  蘇彧慢條斯理將字條收了,問:“啟泰元年時,陸立展怎樣了?”

  “陸立展?”若生微微一怔,“他在新帝即位前,便死了。”說到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陸相之後,是裴相!”

  蘇彧聞言,也不禁愣了下:“平州裴氏的裴?”

  “應當就是這個裴。”

  蘇彧沉吟:“這倒是有趣……平州裴氏明明在十二年前死絕了,而今卻突然冒出來個會種倚欄嬌的女人不說,來日這大胤天下,竟還會出個裴相,只是不知那位裴相爺,同平州裴氏可有關係。”

  若生嘆口氣:“坊間只說他有從龍之功,很得新帝器重,破格提拔,非是一般人。”

  蘇彧忽然冷笑了下,沒有再言語。

  啟泰,新帝,裴相……

  將來的日子,只怕當真有趣得緊!

  尤其是陸立展其人竟然死在了太子長孫少沔登基之前,這可不論怎麼看都沒有道理。

  他的面色也漸漸陰沉下來,眉宇間冷意瀰漫。

  若生瞥見,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那日自己說漏嘴時,他陰鷙的模樣來,當即眼皮一跳,隨手從小碟中抓起一顆蜜餞鬼使神差地塞進了他嘴裡。

  他一愣,而後神色竟就慢慢放鬆下來,不緊不慢張嘴說,還要。

  這下子倒換若生尷尬,恨不能找條地fèng鑽進去,一把將一碟子都遞給了他。

  蘇彧悠悠然吃了兩顆,才道:“梅姨娘,是陸相的人。”

  第096章 摸瓜

  若生老老實實想了下,舉一反三:“所以,劉刺史也是陸相的人?”

  “算是,亦可不算。”蘇彧慢條斯理揀著小瓷碟里的蜜餞吃,眉眼舒展,神色放鬆。

  若生瞧著,一想來日方才,有些事只怕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說清楚的,便也就沒有繼續問下去。

  那隻被梅姨娘放出來的信鴿,叫人一箭從天上she下來,卻並無大礙,只被箭頭擦傷了翅膀,一時驚慌之間墜了下來而已。這會他們字條也已看過,就讓人重新將字條綁回了鴿子腿上,略一收拾就將它放飛了。

  灰羽的鴿子如蒙大赫,拼命撲棱著翅膀逃遠。

  可一來它的翅膀終究還是受了傷,二來將它放走的人也是早有準備,是以它在瓦藍的天空上努力地飛,地面上追蹤它而去的馬匹,也是緊追不捨。饒是鴿子飛得再快,也始終不曾逃離他們的視線。

  不多時,信鴿的身影就徹底消失在了劉家上空。

  而此刻依舊坐在亭中的若生,仰頭望著碧空上的一抹白雲,忍不住問道:“你既知倚欄嬌的事,那是否知道裴家同連家之間有無干係?”

  她問得很輕,但蘇彧仍聽進了耳朵,遂搖頭道:“從未聽聞。”

  就連“倚欄嬌”這株花的由來,他亦只是從師父重陽老人口中得知的。而老頭子之所以會特地將裴家的事拿出來說與他聽。只怕為的就是昔日他送給裴家家主的那些曼陀羅花種。

  曼陀羅亦是毒花,且在大胤並不常見,所以如果當初老頭子沒有將花種送人。裴家大抵就也不會培育出“倚欄嬌”來,若沒有“倚欄嬌”,那也就自然沒了將來平州裴氏滅門的慘事。

  雖然老頭子嘴上沒有明著提過,但蘇彧跟著他多年,自然明白他那張厚顏無恥的老臉下藏著的其實是愧疚跟懊悔。

  即便那事並不能怪他,他也依舊記掛了多年,覺得平州裴氏遭遇的那場禍事與自己脫不了干係。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有意地將“倚欄嬌”跟裴家的事告訴了他,又囑他記住解毒的法子。

  他少時不覺。只將那些事當成故事來聽,可隨著日漸長大,他經的事多了,便開始覺得平州裴氏的那樁禍事。不一般。

  裴家人既知“倚欄嬌”有毒,也已將花深藏了起來,不叫外人知道,又怎會不小心將花摻進貢花中?故而不小心這說辭,坊間的人聽了不信,昔時尚還年輕的嘉隆帝聽了更是不信。

  不是不小心為之,那就是故意的,是有意謀害主上。

  這樣的念頭在眾人心中一動,任憑裴家人如何辯解。都再無用。

  當年負責選貢的平州刺史,亦因為失察而被革職押送大理寺,後判流放。死於半途。

  那之後,平州上下大小官員,不論緣由,一律變更。

  事情鬧得極大,像一鍋煮沸了的水,咕嘟咕嘟冒著碩大的氣泡。一戳一滅,最後氣泡碎盡。這鍋水也就冷了下去,平州依舊是平州,每年的貢花也照舊廣徵,只是擔了責的官員愈發的小心謹慎,只是再沒有裴家的花木送入京城。

  至於裴家“謀害”主上的罪名,究竟是否藏有冤屈,也無人再去關心。

  奇的是,坊間多年來,竟也鮮少有人談論裴氏一門的事。

  所以梅姨娘為何會沖若生動手,只有她自個兒才清楚。

  然而梅姨娘這會總算是清醒了過來,明白自己昨兒個突然之間對若生下手的行為過分莽撞衝動,以至於一步錯步步錯,竟是差點了沒了轉圜之法,所以她好容易從婆子手中逃脫,又給外頭送了信,此時就只想著該如何讓自己偷生了。

  大仇未報,她不想死。

  有展叔叔在,那些人自然也不敢叫她真死在劉府。

  眼瞧著鴿子飛得不見蹤影后,她就長鬆了一口氣,藏到僻靜處,只等著人來救自己。

  這幾年,她也斷斷續續往劉府安插了幾個人手,換了往常,有這幾個也就夠他們脫身的了,可時至此刻,局面已是極壞,那本無人見過的帳簿也依舊不見蹤跡,她只能冒險將消息匆匆遞出去。

  她隱在暗處,死死絞著自己的十指,心中翻來覆去地想著,那本帳簿會不會根本就不存在?當日劉刺史口中所言,其實只是他的醉話?

  “找到人了!”突然,周圍腳步聲雜亂,紛沓而至。

  梅姨娘聽見聲音,面色陡變,未及轉身,人已被從後按倒,結結實實挨了兩下。

  來捉她的婆子粗手粗腳的,力氣極大,按得她幾乎就要喘不上氣來。梅姨娘神魂未定,被人重重一巴掌拍在了後心上,疼得立即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婆子見狀,氣得笑了起來:“你說你好好呆著便罷了,就在夫人眼皮子底下,竟然還敢跑?”

  另一個婆子也譏笑道:“當自己是那長了翅膀的東西呢,拍拍翅膀就能跑!”

  梅姨娘聽著這些話,腦子裡一片空白。

  怎麼會?她怎麼會叫人找到?

  她趔趄著被人扭住了胳膊,推出門去。

  幾個婆子因丟了人挨了訓,這會一肚子的怨氣,沿途對她冷嘲熱諷帶辱罵。

  可梅姨娘已一個字也聽不進耳里。

  她如今既能被人找到,那就只說明她利用劉大郎脫身的時候便已經叫人盯上了!這麼一來,她的信,是否還能平安送出,也就不得而知了!

  梅姨娘身子一軟,牙齒“咯咯”打著冷顫。

  加上又出了劉大郎的事,江氏這下子更不願意留她活命,妖精似的人,留得一日就多一日禍患!

  江氏發了狠,讓人將她當庭杖斃,動手的婆子也是不敢放鬆,死命往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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