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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彧的眉頭越皺越緊,又想著這解毒丸,遇上常見的毒,倒是能吃下便解,但若是不常見的,吃上一枚也不過只能暫時壓制而已,瞧她這樣子,也是拖不得,他便將藥丸用手指送了進去。

  若生一時不查,藥丸一咕嚕就咽了下去。

  她面上露出悲憤之色來,忽然貝齒一緊,就咬在了蘇彧指尖上。

  偏她也不知是不是身上漸漸沒了力氣,這咬的也沒勁。

  蘇彧輕而易舉地將手指抽了回來,可上頭被她柔軟的唇瓣無意間擦過的地方,卻莫名灼熱了起來。

  他忽然間,有些心思浮動。

  咽下了藥丸的若生,蹙著眉,皺著臉,闔眼踉蹌著摔在了他身上。

  蘇彧將人一把接住,靜默了片刻,幽幽輕嘆了聲:“笨手笨腳。”

  已然閉著眼似睡去一般,重新安靜下來的若生卻像只小貓似的緊緊將胳膊纏在了他身上。

  也不知怎地,她忽然小聲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把眼淚蹭到了他衣服上,嘴裡呢喃著:“爹爹我錯了,你不要走……不要走……”

  蘇彧原見她鼻涕眼淚糊了自己一袖子,準備順手就這麼將人丟在一旁的,可誰知她突然說了這麼幾句話。

  她是連家二房的姑娘,她爹自然就是連家的那位二爺,連則致。

  蘇彧回憶了一遍,連家二爺小孩兒心性,平素並不同人打交道,就是連家的門也出得沒那麼多,出遠門,只怕是沒有的事。

  那若生哭著說的不要走,又是什麼意思?

  思忖間,小聲哭著的少女,驀地哭得撕心裂肺起來……

  蘇彧猝不及防,手一頓就落在了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似勸慰一般。

  若生的哭聲,竟也真的漸漸小了下來,最後成了抽泣。

  蘇彧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還有她那張哭得通紅的臉,意外的。竟然半點氣也生不出來。他暗暗想,自己只怕是失心瘋了……

  白日裡,他一面從劉大郎口中套話,一面在劉家逛了一圈記住了地形,天黑後,便悄悄動了身。

  京城的那天雨夜裡,陳公公在看過永寧後同他提起劉刺史的事時,劉刺史的境況就已經不妙了。

  但他一直沒有死。這便證明,劉刺史手裡還有那群人想要的東西。陳公公提及的那本帳簿,眼下仍不知所蹤。劉刺史藏的東西,他自己自然是清楚的,可劉刺史沒有死,卻中風了,根本無法言語,也無法提筆寫字,即便他有心告訴旁人,他也無能為力。

  更何況。劉刺史只要還有一分神智在,他為了保命,就絕不可能將自己藏匿那帳簿的地方。輕易吐露。

  所以,那本誰也沒有見過的帳簿,就成了他們角力的對象。

  劉刺史既然能將帳簿一藏就是這麼多年,在仕途上也從來沒有遭人彈劾過,一直走得十分平穩,甚至於三年多前一躍升至平州刺史,可見他並非是個無能之輩。

  但觀其多年來從政的風向、行事、作為等等,便不難看出他是個骨子裡極為苛刻的人,偏偏這苛刻中還帶出幾分怯懦。因著這怯懦,又令他無法真正的相信旁人。所以他手頭才會留有那本帳簿。

  這樣的人,若要藏東西。絕不會藏在距離自己很遠的地方。

  他必得日日想見便能見到那物,夜裡才能安然入睡。

  是以蘇彧推斷,那本帳簿極有可能就在劉家,想必那邊也已派人搜羅過,但他們並沒有成功找到帳簿。

  劉刺史,將東西藏得十分嚴密。

  蘇彧只能親入劉府再尋帳簿。

  今兒個夜裡,他原是要去夜探劉刺史的。白日裡準備得妥當,他一路行至半途,才遇上了兩個婆子。婆子提著燈,袖著手,信步走來。他便一個縱身,燕子似地落到了樹上,隱在了枝椏間。

  就在這時,那兩個婆子走過小徑,手中提燈昏黃的光暈掃了過來。

  蘇彧眼尖地看到有隻小蟲趴在距離自己不遠處的一片綠葉上,而後振翅一飛,它就落在了綠葉旁的一朵花上。

  這樹許是正當季,花開得極好。

  那小蟲就落在了花蕊處,而後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自行飛到了下頭的一張蛛網上。

  蛛網黏住了它的腿,它的翅膀。它掙扎來掙扎去,再也掙脫不了這束縛。

  一切不過只是一轉眼的事,那兩個婆子走過後,周圍便重新黯淡了下來,陷入蛛網的小飛蟲,也就從蘇彧眼中“消失不見”了。

  蜘蛛織網,飛蟲落網,這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可那飛蟲是在落於花蕊後,突然自行朝著蛛網一頭栽下去的。

  這便怪哉了!

  他飛快地在心中推演起來,然後心頭一跳,頓時有如擂鼓一般,心跳聲在寂夜裡震耳欲聾。

  他暗道不好,轉身就往若生所在的方向而去。

  到了地方一看,果真是大不好。

  他安撫著若生,面上神色卻漸漸凝重起來。

  好在他帶著的解毒丸見效很快,少頃,若生便睜開了眼,眼神重歸了清澈。

  瞧見蘇彧的那一瞬間,她的神情突然變了變,而後抬起手來一把握住了他的右手,撩了袖子往上一看,有傷,頓時長鬆了一口氣,整個人都鬆懈了下來。

  蘇彧沉聲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第086章 剝繭

  若生身子癱軟,往地上一坐,搖了搖頭。

  昨日傍晚時分,她送走錦娘後,便命綠蕉跟扈秋娘將東西收拾了,打了水來淨面淨手,暫且準備歇著去。這屋子裡也就沒有再進過外人,等到暮色四合,各處掌了燈時,外頭也只來了個元寶。

  她迷迷糊糊想著,腦子裡卻是越想越像是一團黏稠的漿糊,理不清楚。

  舌根處又有一陣一陣的微涼的苦澀不停湧上來,難受得緊,不過因了這清涼的苦意,她原本正變得乾燥而刺痛的咽喉,總算是舒服了一些。

  “夜裡有何不尋常的事?”蘇彧深深看了她一眼,將裝著解毒丸的小匣子遞給她,讓她去給扈秋娘跟綠蕉服下。

  不知為何,三人同在一處,可瞧著症狀最嚴重的卻是若生,方才若不是蘇彧到的及時,被她抓在手裡的那把小銀剪子,這會只怕已不知扎在哪裡了。扈秋娘則只是像變了個人似的,哭哭啼啼沒有另外的動靜,綠蕉更只是躺在那,像是夢魘了一般,只嘴上嘟囔著。

  若生知道她們無事,面上神色稍變得鎮定了些許。

  她啞著嗓子輕聲謝過蘇彧,取出解毒丸分別給扈秋娘跟綠蕉餵下,而後才退回到蘇彧身邊,小聲道:“打從我們走進這間屋子開始,就沒有發生過什麼不對勁的事。”

  然而記憶雖然這般告訴她,但眼前的情況,卻時刻提醒著他們,周圍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對的事。

  蘇彧道:“解毒丸藥不對症。恐怕也只能壓制個把時辰而已,根結何在,一定要儘快找出。”

  所以若生的回憶。很重要,一個毫不起眼的細節。有可能就是線索,乃至於真相。

  若生無力地癱坐在床沿,背靠在床柱上,心裡頭亂糟糟的,就連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她心裡也並不十分清楚。她只隱約記得,自己見到了蘇彧,但那個蘇彧。卻是假的。

  她左思右想,依舊沒有頭緒,只得抬起頭來望向蘇彧,輕輕咬了下唇瓣,問:“我方才,可是夢魘了?”

  據聞,有人在夢魘後,會如白日裡清醒時一般自行起身,胡亂走動,甚至於還會作詩畫畫等……但一旦醒來。就會記不清自己做過什麼。

  她方才的樣子,應當就是如此。

  可蘇彧卻道:“並不算是夢。”

  “那是怎麼了?”她剛才意識尚且混沌,不清楚自己到底怎麼了。但蘇彧,應當知道的才是。

  她屏息看著他,卻見他面無表情地說了句:“更像是中邪。”

  “……”若生瞠目結舌,“是什麼妖術不成?”

  蘇彧語氣淡淡地道:“只是像中邪罷了,照脈息、瞳色、模樣等來看,也像中毒之狀,而且你服下解毒丸後,已見藥效。”

  若生聞言,提著一口氣。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她早前是不相信這些的。但耐不住那些發生在她身上的事,就都不大尋常。所以不得不信。

  是以這會聽到是中毒,她反倒放心了些。

  再無色無味無形的毒,只要是人為的事,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

  蘇彧問:“可還記得這屋子裡的陳設?今兒個用過的食水,碰過的東西?”

  若生扶著床柱勉強站起身來,沉思著點了點頭。

  “可站得住?”蘇彧蹙了蹙眉。

  若生苦笑一聲:“似乎……站不住了……”

  她身上仿佛半點力氣也無,休說走動,就是站在那也覺得渾身乏力,腿腳酸軟。

  蘇彧微微斂目。

  房中燃著的燈火,愈加黯淡了下去,光影迷離。

  他忽然上前來,手一抬就將她扶住了,嘴上仍只漠然道:“既記得,可有哪裡不對勁?”

  若生四下里一看,除卻先前似是被她折騰出來的狼藉外,屋子裡的擺設,依舊是她躺下之前的模樣,就連位置也沒有變化。她輕聲呢喃著:“用過晚飯後,我便沒有再用過旁的東西……”

  但晚飯,是她跟江氏母女一道用的,綠蕉跟扈秋娘,則跟劉家的丫鬟婆子,吃的一樣。

  “可曾嗅到過什麼古怪的氣味?”蘇彧的手穩穩扶著她,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裡,聽上去也顯得格外的令人心安。

  若生的神情,卻在頃刻間大變。

  氣味!

  她忽然間就想起了自己之前一直聞見過的香氣,那馥郁芬芳,又令人無法辨別的香氣,即便是這會,也似乎仍然縈繞在她的鼻間。若生一下握住了蘇彧的手,蹙起兩道秀眉,面色難看地道:“是花!”

  白日裡,太陽還未落山,錦娘尚未過來之前,有兩個婆子捧了幾盆花送過來,說是香氣安神,宜擱在室內。

  平州本就是以花木聞名的地方,家家戶戶不管富貴與否,門前屋內擺上幾盆花,都是極常見的事。

  若生所住的這處屋子廊下,就擺了不少。

  那兩個婆子另又搬了花來,也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她沒有留心,扈秋娘幾個也沒有當回事,那幾盆花,就都被擱在了屋子裡。

  她回想著,一股陰寒飛快竄上了背脊,失聲道:“送花來的那兩個婆子,說是奉了劉夫人的命!”

  “是哪幾盆?”蘇彧眸光漸冷,扶了她往亮堂處走,隨即抄起那盞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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