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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橋上岸旁圍觀的行人亦各自四散而去,不過片刻,橋邊就只剩下寥寥幾人。蘇彧沒有再看若生,帶著人朝前方而去。

  若生微鬆一口氣,出了這麼一樁事,她也不敢再隨意靠著橋欄坐下,又想著人已派進賭坊去會吳亮了,魚兒上鉤不過早晚的事,遂也無心繼續留下,便對扈秋娘道:“我們也先回去吧。”

  既已到了平州,許多事便不急在一時。

  然而回宅子的路上,她一直在想,自己那日臨出京城時瞧見的人,果然是蘇彧,只是他怎麼也這般巧來瞭望湖鎮?她思忖著,進了門,抬頭望向小徑一旁的茶花,突然間腳步一滯。

  她方才竟沒有想起來,蘇彧在刑部任職,據聞又是極厲害的人物,此番平州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兇案,上頭派了他來查案,是極有可能的事。

  思及此,若生面色微變。

  扈秋娘就在邊上看著,見狀擔憂地問道:“姑娘,可是先前磕碰到了何處?”

  若生回過神來,搖了搖頭,而後忽然轉頭看向她,蹙眉道:“平州的那幾樁兇案,皆發生在望湖鎮?”

  “這……”扈秋娘頓了頓,臉色也飛快變了變,轉瞬後卻又換上了輕鬆笑意,“坊間傳遍了這事,可到底發生在哪,死的又都是誰,就沒多少人清楚了。”

  若生眸光微閃,“就是這裡吧。”

  如果不是,她又怎會頓這一頓。

  扈秋娘聽著她漸漸肯定起來的語氣,也自知露陷,便只能輕聲嘆口氣道:“外頭的人送回來的消息,的確是望湖鎮。”

  若生不覺吃驚:“單單只一個望湖鎮。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便發生了五樁命案?”

  “是啊。”扈秋娘是見過大場面的,可聽說了這樣的事。也不由得暗吃了一驚。

  若生靜默片刻,須臾方繼續抬腳前行。暗忖,姑姑對她的膽色倒是十分有信心,也不怕她知道了這些事後一時害怕直接撒丫子就跑回了京城,還管勞什子歷練不歷練。

  她慢悠悠地走回了屋子,掀了帘子入內,就看見綠蕉正在鋪床。

  窗子大開著,外頭的風一陣陣吹進來,帶著些午後的涼意。平州較京城稍冷一些。這頭頂上的大太陽似乎落山得也就更早一點。若生只在窗邊立了一會,就覺得身上涼颼颼的,忍不住將窗子關上了。

  她離家之前,朱氏特地叮囑過她多帶兩身厚一些的衣裳,可見是有用的。

  時至掌燈時分,綠蕉已將最厚實的那一身取出來讓她換上了。

  她裹得像早春時節一般,也就懶得出門去,只讓廚房那邊派人送了飯菜上來,擱在炕几上用。

  只幾道簡單的菜色盛在小碟子裡,在炕桌上齊刷刷一擺。她也不必有人在邊上伺候著,自己提了筷子就扒拉下去半碗飯。難得出門一趟,許是走動得多了。她胃口大開,一氣用了不少。

  綠蕉在邊上怕她積食,又不敢明勸,便問:“姑娘,夜裡要不要再備些點心?”

  言下之意,眼下少用一些,待到夜裡如果餓了,大可以繼續用點心。

  若生聽得明白,就笑:“罷了。明兒個一早還得出門,夜裡就不必再備吃的了。”

  話音落。外頭響起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篤篤篤——”

  扈秋娘就去開門。沒一會就進來說:“稟姑娘,是今日去賭坊的人回來了。”

  “哦?”若生起了興致,將筷子擱下,讓人撤了碗碟,一面下來趿了鞋子往外頭走,“讓人去樓下候著。”

  這宅子裡正好有一座小樓,上下兩層,不高,地方也不大,但若生覺得住得高視野開闊,心情也愉悅,就讓人準備了樓上的那間屋子當臥室。至於樓下的,就用來見人辦事。

  只是住得高了,這風似乎也大一些。

  剛剛走至廊下,撲面就打來了一陣冷得厲害的夜風,颳得人霎時就打了個激靈。

  若生捂著臉側目去看,天空上的星子明亮異常,一閃一閃,活似有人在上頭盯著看一般,不覺在自己臉頰上用力揉了一把,而後鬆開手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樓梯上走。

  然後,下樓,再進門。

  裡頭候著的人就起身迎上來,口稱“三姑娘”團團行了禮,隨即興沖沖道:“那吳亮,果真如姑娘所料的一般無二,上鉤了。”

  若生落座,問:“借了多少?”

  “回姑娘,共計二百兩。”

  望湖鎮畢竟只是個鎮子,一出手就能借人二百兩的,那就已是手頭極其闊綽的人。

  若生頷首,笑了笑,再問:“借據呢?”

  “寫了也按了手印了,那吳亮賭昏了頭,根本就是看也不看便畫押簽字了。”

  “諒他看了也白看。”若生嗤之以鼻,手一攤開,仰著白玉似的手掌沖底下站著回話的人道,“把借據拿來與我瞧瞧。”

  “是。”伴隨著話音,一張紙被擱到了扈秋娘的手裡,而後再經由扈秋娘遞交給若生。

  輕飄飄的一張,幾乎沒有什麼分量。

  若生低頭細細看去,吳亮的字跡倒不是她預想中的那般潦糙不堪,反倒頗見功底,只四周墨跡淋漓,寫時必然是極焦躁著急的。

  她就慢條斯理地吩咐下去:“去磨墨。”

  眾人不疑有他,立即去準備了筆墨送上來。少頃墨得,她挑了支筆在硯上一蘸,不假思索地寫了另外一張借據。

  兩張借據幾乎一般無二,只先前那張上寫著的是二百兩。

  而若生後寫的這一張上面,明明白白寫著借的是兩千兩!

  扈秋娘在旁邊看見,忍不住輕聲詢問:“姑娘,這是做什麼用?”

  若生道:“對個賭鬼而言,不過區區二百兩,想必是不怕的,但兩千兩,就算他想賴,那也得仔細思量思量,左右是用來唬人的,何不多嚇唬一番?”

  “可上頭的簽名……”扈秋娘遲疑了下,就見若生突然將兩張借條都上下倒了過來。

  緊接著,她就在後寫的借據上,按照另一張借二百兩的借條上吳亮那倒著的簽名摹寫了一遍。

  底下的人眼巴巴看著,皆一頭霧水。

  唯扈秋娘離得最近,看得也最明白,同時更是驚訝不已。

  只見若生幾筆寫成,將手中滴墨的筆往筆架上一放,把兩張借條重新倒了回來,上頭的兩個簽名竟是一模一樣!

  扈秋娘吸口氣,再次定睛看去,卻是越看越覺得這兩張借條上的簽名分毫不差。

  她訝然看向若生,怎麼也沒料到自家姑娘竟然還會這麼一招。

  底下的人到這時,也看清楚了,亦驚訝不已。

  若生卻只淡然道:“明兒一早就上吳亮家要債去。”

  “姑娘,您也去?”扈秋娘問。

  “自然是去,讓綠蕉卯時便喊我起來。”

  扈秋娘怔怔應是,屋子裡的人也漸次退了出去。

  可翌日一早,時辰還未至卯時,也不等綠蕉來喚,若生就自己先醒了。她躺在那,望著輕薄如煙的雨過天青色蟬翼紗糊在窗子上,微微失了神。雀奴的生母原是舞姬,後來雖成了吳亮的侍妾,但得寵時尚叫人輕視,不得寵又死了,那就是賤命一條不足憐惜,想好好發喪只怕是斷然沒有可能的事。

  再加上那大婦厭憎,極有可能一張破蓆子就給捲去丟了。

  雀奴當時太小,生母去世後,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事,她能記得的幾乎沒有,許多事都是後來她自己揣測的。

  若生嘆了口氣,將視線從窗紗上收了回來,雙手往後一撐,慢吞吞坐直了身子。

  聽見響動,同歇在屋裡睡榻上的扈秋娘跟綠蕉也立即睜開眼,醒了來。倆人皆朝著她看來,見她已經在起身,不由都唬了一跳,忙也披衣起身。

  一陣忙亂過後,若生就著碗雞絲清粥吃了兩隻素餡包子,就換了鞋履準備出門去。

  馬車已在門外候著,趕車的是老吳。

  這群人裡頭老吳資歷最老,跟著若生出門的,自然也就是他。

  若生臨上馬車前,瞥了他一眼。

  他咧嘴笑:“姑娘仔細著。”

  若生也笑,招呼他:“老吳,今兒個瞧著倒是精神不錯呀。”

  “姑娘說笑,小的這樣子還談什麼精神。”他牽著馬兒韁繩,眼珠子亂轉。

  若生微笑,沒有繼續言語,轉身上了馬車。帘子一落,她面上笑意已半分也無。等到扈秋娘跟綠蕉也上了馬車來,她臉上的神情才鬆緩了些許。

  “駕——”

  車軲轆轉動起來,沿著長街飛快駛了出去。

  若生靠在窗邊往外看,入目之處皆是綠糙紅花,望湖鎮的空氣里都瀰漫著各種各樣馥郁而芬芳的香氣。

  這樣一個地方,怎麼會接連死人?

  她咬了咬唇瓣,移開視線往另一側看去。

  馬車已行至小道,很快就進不去了。

  吳亮一家住的地方頗偏,窄道只能走人,不能行車。若生也就沒打算進去,只讓人將馬車在外頭停下,而後吩咐老吳跟昨兒個去賭坊的護衛去吳亮家,直接找吳亮的媳婦要銀子。

  她若說沒有,那就將人拖出來,拖到馬車跟前來。

  第063章 粗鄙

  老吳應個是,眼眶裡的兩顆眼珠子卻依舊像是停不下來一樣,不停轉悠著,目光游離。

  這人,光看眼睛都看得出來,是個十分不安分的。

  可卻對四叔忠心耿耿,也是少見,而且四叔看人的眼光即便不好,也不能比她還差,他怎麼會看不出老吳的不安分,留著他當心腹使喚?然而要說他對老吳真真看重得不得了,當時她出言要人,四叔就算憂慮姑姑插手,也得想個法子將老吳給留住了才是,偏偏他又沒有。

  若生坐在馬車裡望著老吳遠去的背影,微微沉了臉。

  不論如何,這種種跡象皆證明,老吳身上還有她沒有發現的“大用處”。

  這時,角落裡忽然傳來了一陣喧譁聲。

  “小賤種!老娘辛辛苦苦掙銀子就是為了給你偷偷拿去買這不中吃不中穿的東西的?”

  “啪——”

  “哐當!”

  伴隨著婦人咒罵的聲音,周圍響起了幾聲奇怪的聲音。

  若生就靠在窗邊,稍微一探頭,就看見一本半舊的書自不遠處飛了過來,筆直落在了車軲轆旁。

  她垂眸看去,只見那書皮上的字跡像是沾了水,模模糊糊的,叫人看不清楚。地上一道滴滴答答的水痕,更是延伸得老遠。她的視線便下意識朝著水跡一路往上,而後看到了一盆打翻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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