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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考她看人的眼光是否精準,是極難的事。

  但吳媽媽面上神情並沒有大變化,她提筆蘸墨,略想了想就在紙上寫下了第一個名字。

  若生房裡一等大丫鬟按理應當有四個,紅櫻被剔除後,若生又打發了一個舉止輕浮的出去,而今也就只剩下了綠蕉跟另一個叫藍玉的專門負責看管箱籠衣服首飾等等。

  吳媽媽寫了四個名字後,就擱了筆,等著紙上墨字微干,她就遞給了若生看。

  若生掃了一眼,隨意問:“為何挑這幾個?”

  “雪梨跟葡萄原都是二等的,論資歷,是剩下的人裡頭最老的。方才奴婢看去。這二人站得最直,臉上神情最淡定,言談間口齒清晰話語流暢,說的都是要緊的,沒有半個字廢話。年歲也正合適……”吳媽媽謹聲解釋,說完這幾個,又言明了為何從三等裡頭提了兩個十分不起眼的到二等來。

  若生的眼神就漸漸的正色起來。

  吳媽媽不止把她想到的東西說了,連她忽視的細節,也都一一分析透徹。

  她才剛剛見過那群人一面而已!

  若生愈發感慨,彎了彎眉眼。溫聲道:“媽媽選的極妥帖,就照著你說的辦吧。”

  到了午後,木犀苑裡的人就已煥然一新。

  吳媽媽做事麻利,性子沉穩,很快就接手了原本綠蕉艱難做著的活計。

  往後綠蕉就只在若生身邊貼身伺候著。新提拔上來的兩個人。雪梨跟葡萄,也都各自被派了活。木犀苑裡頓時變得井井有條。

  連二爺出門逛了一圈回來後來找若生,一進門就傻了眼。

  廊下一群丫頭提著水桶攥著抹布,正在上上下下清掃著,還有人搬了梯子置於房檐下,將上頭沾著的灰都一一撣去。前庭里舖著的青磚,都乾淨得像是鏡子一般。

  連二爺提著只鳥籠,踮著腳往前看了看。嘟囔句:“又過年了?”

  不到過年的時候,做什麼這麼賣力的除塵?

  他想不通,只覺得奇怪。提著鳥籠吧嗒吧嗒踩上了潔淨如新的地面,到了前頭就喊:“阿九,快出來看我新買的鳥!”

  四周都沒人說話,靜悄悄的,他一開口連回聲都出來了。

  若生聽得再清楚不過,正喝著水。差點被嚇得一口噴出來,好容易咽了下去。用帕子擦了擦嘴這才抬腳往外去。方到門口,她眼前就迎面來了一隻鳥籠。外頭蒙著黑布。

  她唬了一跳,後退了兩步站定指著那鳥籠道:“您買著紅羽的鳥了?”

  連二爺聞言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道:“什麼紅的綠的,我買了一隻彩的回來!”

  “……”

  連二爺瞅著她,一把將蒙在鳥籠外頭的那塊黑布給掀了去,“看!彩的!”

  若生湊近了一看,難怪說是彩的,原來是只鸚哥,身上紅紅紫紫加點綠又帶點黑……

  連二爺笑得愈發得意:“好看吧!”

  “會說話嗎?”若生直起腰來,好奇地問道。

  連二爺愣了愣,“會嗎?”他伸手戳了戳籠子裡的鳥,突然恍然大悟道,“方才在路上說爺吉祥的,敢情是它呀!”

  然而話雖如此,籠子裡的鸚哥卻一動也不動,翅膀都不扇一下,更別說開口。

  連二爺等了又等,喊了又喊,籠子裡就是沒動靜。

  他懊惱,皺眉道:“難道方才是我聽差了?”

  若生更是一頭霧水,難不成買了只不會說話的鸚哥回來?

  連二爺坐在那逗了一會鳥,終於失望地道:“罷了罷了,不要它了,我回頭再去買一隻!”

  “……”若生狐疑地看他兩眼,“那這隻怎麼辦?”

  連二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理所當然地道:“給你呀!”

  若生傻眼,花園裡養了那麼多鳥,這隻也擱到那去就是了,給她做什麼。她想著就要婉拒,可她爹不等她開口就擱下茶杯說要走了,餓了要回明月堂用點心去,這鳥就真被他給拋下留在了木犀苑裡。

  結果等人一走,剛被若生無奈之下吩咐人掛去窗下的鸚哥就撲棱著翅膀叫喚了起來——

  “嫁人!嫁人!”

  “……”

  第049章 討要

  正打了水準備往小瓷碟里倒的綠蕉在邊上聽著,手一顫,水灑碟翻,淋了那鸚哥半身。好在近日天氣漸暖,這水雖清卻並不大冷,籠中鸚哥打個激靈後拍拍翅膀,也就無礙了。它只在裡頭跳著腳喊,“嫁人!嫁人!”

  也不知是打哪兒學來的話,叫喚得那叫一個順嘴。

  若生聽著了兩聲,不覺啼笑皆非,難不成她爹把鳥留下是故意為之?

  她搖了搖頭,讓人上明月堂去向她爹要個架子來懸於廊下。鸚哥會說人語,不似她爹平素養的那些鳥,體型也稍大些,整日在籠子裡呆著想必也不自在。她吩咐下去後,趁著架子未曾取來,先同綠蕉商議了起來,道:“既養下了,也不能鸚哥鸚哥的叫著,總得有個名才是。”

  綠蕉應聲附和,可左思右想,也沒有想妥叫什麼名好。

  若生進了屋子,坐在月洞窗下往外看那鸚哥,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了一個名字,她就勾唇笑了笑,說:“不若就叫銅錢吧。”

  “誒?”綠蕉愣了下。

  若生的手撫在新換上的煙霞綠窗紗上,只覺觸手生涼,心下鬆快,面上就笑眯眯地道:“不好嗎?”

  綠蕉怔怔應道:“好是好,只是似乎有些古怪……”而且她總覺得“銅錢”這名字,帶著些許莫名的熟悉。頓了頓,她才恍然,原是像那隻貓的名字——“元寶”。銅錢、元寶,可不都是錢財?

  貓叫元寶,鸚哥叫銅錢,倒真是說不上的奇怪……

  但若生卻似乎覺得這名字很是不錯。

  等到被她打發去明月堂取東西的丫鬟回來時。她已開始“銅錢、銅錢”地喚起這鳥了。偏這隻紅綠毛的鸚哥學舌頗快,沒一會就也能跟著扯嗓子瞎叫,“銅錢!銅錢!”一邊喊,一邊從架子上撲下來,因著腳上掛了銀鏈。倒也飛不遠,就又撲扇著翅膀落回了原處。

  若生瞧著覺得也算得趣,就讓人去添了食水,自往屋子裡走。

  然而她剛才一抬腳,這鳥就又叫喚了起來,“嫁人!嫁人——”

  若生唬了一跳。扭頭看它,笑著斥道:“也不知說點吉祥話聽聽,光會說這些個不頂用的!”

  “不頂用——不頂用——”

  吳媽媽恰走到邊上,聞言嚴肅的面上也終於帶出了兩分笑意來,而後面向若生說道:“姑娘。千重園那邊送了口信來,說是您先前要的人,都準備妥當了,請您抽空過會去瞧一瞧。”話畢,她又說了句,“三爺那邊方才也遞了信來,說的是一件事。”

  若生就明白過來這說的是哪一樁事,於是她看著台磯下一角未曾清除的苔痕點了點頭。說了句“知道了”便轉身進了屋子去換衣裳。

  因今兒個一天未曾出門,她身上便只穿了居家舒適的蓮青色春衫,這會要去見外男。卻是怎麼也不合宜的。

  她命人去取了見客的衣裳來換好,又點了綠蕉跟新提上來的葡萄同行,這才出了木犀苑的門往二門去。

  連家主事的是雲甄夫人,她對男女大防幾乎毫不避忌,但除卻千重園裡的那些人外,其餘外男若想進內宅卻也是不易。但她時常需要見人。又不願意走得太遠,便讓人在內院跟外院的交界處。建了幾間屋子,專門作會面之用。稱作點蒼堂。

  若生長至如今,途經過點蒼堂無數次,但進去辦事,卻還是頭一遭。

  她領著人一進院門,只見滿地樹影,綠濃春深,不由看得一怔。點蒼堂里不知何時,竟栽滿了高大樹木。

  裡頭人影幢幢,應當只等著她了。若生就拾步上了台磯往前走去,一面命綠蕉掀簾,帶著葡萄漸次入內。青白的天光跟著一道照了進去,將入口不遠處的那十八扇烏檀描金屏風照得熠熠奪目。

  連家的富貴奢靡,總是在不經意間就展露無遺。

  她舉目四顧往屋子裡看去,只見屋子兩面皆是大窗,糊了月白色的窗紗,透亮得很。

  這時,屏風後走出來個人,生得膀大腰圓,眉眼卻十分姣好清秀,是個著男裝的女人,瞧著年歲應在二十七八上下。

  她看見了若生,就慡朗地笑了起來,行了一禮後道:“三姑娘來了,三爺跟四爺都正候著您呢。”

  若生先前還仔細聽著,聽到四叔也在時,嘴角就幾不可見地用力抿了抿。

  回來後,她還未見過四叔。

  因著接下去要談的乃是正事,邊上自有伺候茶水點心的人在,綠蕉幾個丫鬟就都被打發去了隔壁的耳房裡候著,並不一同往裡頭去。

  若生斂神,跟著這自稱扈秋娘的女子越過屏風往後走去。

  沒走一會,她便隱隱約約聽到了些說話聲,只屋子裡空曠,說話聲也不大,一時間聽不清楚究竟說的是什麼。但她屏息聽著,仍從裡頭分辨出了四叔跟三叔的聲音。

  三叔語氣平緩。

  四叔口吻雀躍。

  她腳下的步子不覺微微一滯,站在那看窗子上雕刻的花紋,宛若卷糙,活靈活現。日光透過窗欞灑落下來,愈顯明亮,可這點蒼堂里,卻似乎較旁處更冷一些。若生穿得單薄,靜靜一站,就覺有些寒意上涌。她聽見裡頭有人在說,“阿九病了一回,性子倒是變了許多,宛音那丫頭從顏先生那下學回來總是嘀咕,說三姐近些日子勤快得像變了個人……”

  “翻過年長了一歲,她懂事了許多也是該的。”三叔的聲音里似乎帶了兩分欣慰。

  四叔哈哈笑了兩聲,道:“只怕她是想一出是一出,偏大姐看重,巴巴地讓你來點蒼堂領著她見人。”

  若生聽著,抬起了腳。

  即將拐過彎的那一剎那,她又聽見了三叔的聲音。“她一個小姑娘,往前從未碰過這些事,自然需要有人帶一帶。倒是你,得了空不去歇著跑來這湊什麼熱鬧。”

  話音未落,若生的人已走到了裡面。

  連四爺就坐在對面的一張太師椅上。神情散漫,嘴角翕動似要說話,聽見腳步聲就循聲望了過來,隨即大笑道:“阿九難得想要辦事,我做叔叔的,自然該過來湊這個熱鬧!”

  連三爺卻站起身來。指了邊上的另一張椅子道,這屋子裡冷,剛才讓人鋪了軟墊,讓若生往那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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