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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甲齊備,精光湛亮。蓮生取過金兜鍪,持在手上,李重耳立即順從地低頭,任蓮生仔細將這金盔戴正,系帶扣緊在他方正的下頜。腰間革帶,每一寸都經過摩挲檢驗,再系上他從不離身的虎頭佩囊,裡面裝好了護身的香瓶。

  衣裝已盡,露出案上兩隻酒杯。

  都已斟滿最醇最烈的萬年春美酒,一杯就足以醉人。

  夫妻相對,各舉酒杯齊眉。李重耳一口飲盡,蓮生微微遲疑,捧著杯耳的雙手,有些不易察覺的輕顫。李重耳放低酒杯,探詢地望著她,目光中滿是愛惜,還帶點擔心和詫異。

  牆邊叮噹一聲銅鈴碎響,是計時香紅繩燒斷,卯時已至。城外戰鼓咚咚擂起,在這庭院深深的王府中,聽著也如驚雷一般。

  蓮生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身上骨骼肌肉,瞬間暴漲,嬌弱的女兒身軀,變化成為異常雄健的男兒。盔甲已經扎妥,與李重耳一式一樣,腰間懸著鋒銳無匹的承乾劍,正和李重耳腰間的重坤劍是一對。李重耳回過身子,自兵器架上取過擎天槊,雙手托舉,交在蓮生手中。

  是李重耳專門為她打造的馬槊,比尋常馬槊重且長,歷經這多場血戰,通體蓮花花紋已經磨損,但寒光更加閃耀,更貼合她的掌心。低頭望去,只見槊杆握持之處,那段革帶又重新纏裹過,手法依舊笨拙,卻更加細密妥帖。

  抬頭望著面前的夫君,李重耳也正望著她,兩人的唇角,同時泛起一絲笑意。

  他攬過她的雙肩,牢牢抱住。她也投身在他的胸前,清晰感受到那胸懷的溫暖。他低下頭,在她眉心,印上深深一吻。

  不帶纏綿,不帶情-欲。那是一個戰士,面臨一場最為嚴酷的血戰,對自己同袍的信任,囑託,是死生契闊,與子成說的無言約定。

  她握起他的手,各持兵刃,並肩出門。院中人馬已經齊備,軍士們無聲肅立,霍子衿拉著碧玉驄,徐角拉著雪叱撥,早已候在階下。宮人們破例都擁擠在圍廊上,一個個眼中含著淚花,塔塔掙脫宮人懷抱,想要向蓮生撲來,又生生在廊邊駐足。

  二馬並轡,領軍出發。

  從榮光里到甘露大街,漫漫道路兩旁,擁滿了百姓。晨光黯淡,看不清每個人的面容,只能望見一雙雙緊隨隊伍前行的視線。敦煌三十萬百姓,倒有七八萬青壯年都已經隨大軍去了蒼浪,如今觸目所及,全是婦女,老人,手裡牽著孩童。

  異樣的寂靜。只余蹄聲滾滾,如巨浪掀過大街,踏在每個人的心上。

  敦煌建城三百年,從未遭遇真正的戰亂。沙場將士禦敵於千里之外,邊關無數英魂,保得大涼萬里國土平安。此時這些百姓,頭一回直面戰火,空氣中滿懷期待又滿懷絕望,一片冰寒卻又隨時爆燃。

  眼前已是交叉路口,向前朱雀門,向左雲龍門。蓮生與李重耳一齊勒住馬頭,對望一眼。

  不必多言。只點一點頭,各自揚起手臂,指引身後人馬,沖向前進的方向。

  “殺賊!殺賊!”

  城頭戰鼓,咚咚擂響,驚散天空層雲,震撼四野八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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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門南,二十里曠野,全部被密密麻麻的黑影填滿。

  綴著雪白鳥羽和獸頭的可汗大纛旗,高高聳立軍陣後方,周圍大軍環繞,烏黑的羽纓盔、漆皮甲下,一雙雙猛獸似的圓睛,帶著兇猛殺意,盯緊敦煌城門。

  朱雀門下,涼軍列陣,一千將士擺開魚鱗陣型,牢牢封在城門口。陣前“李”字牙旗迎風飄揚,旗下主帥,端坐碧玉驄上,一身猩紅絨氈斗篷飛舞,映得金兜鍪、明光鎧共烈日生輝。

  “李重耳……”柔然軍中響起一陣低低的喧譁:“天子親自出城迎戰……”

  “住口!”可汗大纛旗下,傳出嚴厲的軍令:“擾亂軍心者,斬!”

  戰鼓起,旗號動,閃亮的白刃躍動成一片冰海,浩浩大軍向著敦煌城衝鋒。

  勁風狂掃,牙旗獵獵飛揚。城牆上下二百名弓箭手持勁弓強弩,仔細瞄準敵陣。列陣的千名涼軍,只有一半是真正軍士,其餘都是百姓臨時冒充,守衛在李重耳身邊的霍子衿、衛纓,手心都捏著一把冷汗。

  “百姓!”城頭猛然傳來急切的呼喊,騎樓上哨聲大作,瞭望的兵士奮力揮旗指向前方:“陣前是敦煌百姓!”

  對面滾滾軍陣,越來越近,一陣陣無助的哭喊隨風傳來。城門前一陣騷動。

  “陛下!”中尉衛纓語聲顫抖:“是鄉民!他們驅趕鄉民為前鋒!”

  李重耳也看得清楚,陣前並不是慣常的騎兵前鋒,而是扶老攜幼的鄉民。一家家,一戶戶,被身後槍矛驅趕著,絕望地哭叫著,跌跌撞撞奔近,人群中又分明夾雜著柔然武士,穿甲冑持兵刃,以鄉民為盾,洶洶而來。

  “放箭吧,陛下!太近了,不能等了!寧可折損鄉民,也不能放柔然兵馬近前!”

  “鄉民何辜!”霍子衿急切阻攔:“那都是我們的大涼子民!戰事初開便自相殘殺,這一仗要如何打法!陛下,命弓箭手辨認分明,只對敵軍放箭!”

  “戰事當前,哪來的婦人之仁!”衛纓厲聲暴喝:“你倒給我認認鄉民還是敵軍!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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